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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如此有失人君风范的发怒,裴蕴心里也知道是谁了,这下更不敢上前劝解,杨坚怔怔的站着,好似过了许久,才强制压下了怒火,裴蕴见杨坚面色有些好转,心下的巨石方才落下,杨坚缓步走回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恢复了往日的神情,道:“公主呢?”
  “未回。”“嗯?这么多人居然看不住一个人。”“许是人为。”“哦?”“当日公主宫中太监宫女,皆吃坏了肚子,奴才想,事情没有这么凑巧。”“哼,看来定安这步棋,早在算计之内了。”
  “肃杀国君?”“他以为劫持了定安,就有了保命符。”“那要不要派人全城搜查?”“那样只会使得李昞狗急跳墙,罢了,估计现在,也抓不到他了。”
  伽罗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门外,清晨的风还是寒冷的,李昞走到门口,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伽罗的身上,而伽罗却至始至终都不敢再抬头看李昞,伽罗的神情思虑,李昞怎会不知,轻轻将人拥入怀中,道:“天亮了,我要去办事情去了。”
  “你要走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不要这样悲观,你现在跟着我不安全,你先回宫,我,回国后递国书于你兄长,两国联姻。”伽罗闻言如在梦中,挣脱怀抱,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看着李昞,道:“真的?可是皇上很疼爱我的,他会舍得我嫁那么远么?”
  看着伽罗眼中的真挚,李昞就觉得心里很痛,她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命,在她兄长心中,也不过是尘沙,明知是谁派来的杀手,却也不能说,现在娶伽罗,也是很好的选择,或许,人太多时候的无奈,就是无法将感情与利益的统一。
  两人出了小宅院,伽罗将披风归还给了李昞,还亲自为他系好,道:“系上绳,永不分。”说完转身,却在转身的一刹那,落下了泪水。
  明明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为何现在看着背影,却是带满了孤单与悲凉?李昞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身上的伤也还需要处理,锦囊里的纸条侍卫应该也都看见了,现在都安静的呆在使馆吧!现在为了他们的安全,一定是不能回去的,那么,现在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独孤般若起床穿好衣衫,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镜子照映出杨爽走了过来,握住独孤般若正在梳头的手,轻轻取下梳子,自己为她梳头。
  这样简单的动作,在独孤般若脸上,却显示了难得的笑容,曾经也想过,这颗心不必交出去,独善其身也是好的,只是,太多的意外,让她还是把心交了出去,却再也要不回来。
  丫鬟端了脸盆等洗漱用品进来,弄完后杨爽便牵着独孤般若的手向外屋走去,正准备用早餐,管家却走了进来,道:“王爷,外头有个人要见您,要奴才把这个交给您。”
  说完双手捧着一把宝剑。杨爽接过剑,面带着微笑,道:“请去书房。”独孤般若也是有见识的女子,见到这把剑便知不是凡品,现在又听说请去书房,便猜到是公事上的事,于是对杨爽道:“王爷有事先去忙,早点都给你留着,办完事饿了再吃。”
  面对独孤般若的体贴,杨爽心里自然是欣喜,但也有愧疚,道:“这有什么,你先自己用,我去处理些事情,饿了,你再亲自做给我吃。”
  看着一脸调皮笑容的杨爽,独孤般若真有些哭笑不得,但有这么多人在,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顺着他说道:“好,要饿了,我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杨爽满脸欢乐的离开,就像小孩子终于得到自己最想吃的糖果一样。
  李昞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杨爽走了进来,道:“久闻国君魃阎剑世所罕见,今日是开了眼界啊。”话音落下了,人也进了屋,李昞依旧坐在椅子上,道:“再世所罕见,也不及王爷的利箭。”
  杨爽将魃阎剑放在李昞的桌子上,自己也找了把椅子坐下,道:“哦?”“吾来,一则,是谢过王爷雪中送炭,二则嘛,则是想请王爷,送吾至两国边境。”
  杨爽抿了口茶,道:“吾为什么要答应帮忙呢?”“若不然,王爷也就不会雪中送炭了。”“呵,我不过是不忍见两国再有战争,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王爷与在下所想不谋而合,既然目标一致,那脚步也应该一致。”“国君的脚步,岂是我一个闲散王爷能比的。”“卫王将自己看的渺小了。”“是国君抬爱了,既然目标一致,那就好,我一定送国君亲踏国土。”“那在下,是又欠卫王一个人情了。”
  伽罗安静的回了宫,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这让宫女太监们觉得十分反常,刚一进寝宫,杨坚就走了进来,看着伽罗这个样子,心里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所以非但没有怪她私自跑出宫,反而轻声安慰。
  伽罗看着眼前疼爱的皇上,想着自己私自跑出宫遇到的惊恐,突然倒在杨坚怀里哭了起来,道:“皇上,我是不是被你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太任性了,皇上,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任性的超出了你的底线,你还会疼爱我吗?”
  杨坚心下有些疑惑,伽罗今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眼前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妹妹,轻轻顺着头发,柔声安慰道:“是哥哥不好,把你管的太严了,让你一个人,自己也没什么时间陪你,不要再害怕了,哥哥就在身边,知道吗?”
  “不皇上,你应该管严我的。”“好了,别怕,好好洗个澡,吃个饭,再好好睡一觉,然后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没事的,有哥哥。”“皇上。”听到皇上的话伽罗已是泣不成声,现在的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隋与大唐虽说战事纷纷,但两国商旅却依旧是有往来的,杨爽将李昞装扮成一位随着商旅出行的护卫,前往大唐,这是一支常年来往两国的商队,请个护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看着随着商队离开的李昞,杨爽道:“我要进宫一趟,你要一起吗?”虞世基白了他一眼,道:“我对你和他之间的事,是没有兴趣的,所以,我不会去的。”说完转身,丢下杨爽一个人。
  杨爽低下头笑了笑,上了马车,向皇宫方向前去,仅仅只是让李昞加入商队,但也难保杨坚不会对他下手,现在,自己就要断绝这样的可能,或许是吧!
  既然已经看透杨坚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不需要再伤神,带着月寒和知秋,回到当年师尊教习之处,不才是最好的吗?母亲当年送自己出宫,章太师归隐,不都是为了离开政治漩涡吗?自己何苦再去纠缠不清呢?
  想着这些,杨爽竟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想着刚才虞世基的神情,觉得上苍对自己真的已经是很好了,倾心相恋的人,知心的知己,自己何苦要去在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随着轰隆的马车声,终究是载走了一厢情愿的执着。
  杨爽没有经过任何人的通报便自己走进了御书房,杨坚也与他预期一样伏案,“皇兄辛劳了。”说话间自己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杨坚抬起头,道:“这是责任啊。”
  “是啊,幸好我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不然也得累死了,不过皇弟却认为,这样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挺好的,是吗皇兄?”“那就看各人的意愿了。”
  杨爽低下头,道:“皇兄,李昞已经回肃杀了。”“朕知道。”“我也要走了。”杨坚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显得意外,扭过头看着杨爽,过了好久,久的就像从儿时到长大,只是杨坚的眼神,却是从现在回溯到儿时。
  “你决定了?”声音轻柔,好似一片云一般的,听在杨爽的耳中,传入心里,却不知是欣慰还是哀凉。抬起头,正好对上杨坚的眼神,那眼神中夹带着期盼、欣喜、甚至于儿时哥哥对弟弟的宠溺。
  “皇兄是皇帝,臣弟只做个卫王,以后不能再长陪在皇兄身边了。”一声浅浅的低叹,杨坚站了起来,走到杨爽身边,抬起手放在杨爽肩上,轻轻拍了拍,道:“杨爽,我们若只是平凡人家的兄弟,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兄友弟恭,上天太弄人,生在最无情的帝王家,皇帝哥哥,希望你永远,都是卫王。”
  “呵,真的么?”“杨爽,哥哥,也是皇帝,你永远是卫王,皇帝,也就永远是你哥哥。”
  “所以,卫王是皇帝的弟弟前提,是永远是卫王,且,永远不会与皇帝的利益相背。”一声叹息,听在杨爽耳中格外的沉重,过了好久,杨坚才开口道:“因为,为了肩上的担子,你的皇帝哥哥,连自己都可以放弃。”
  杨爽听到这话,沉重的抬起头,眼神中是令人看不清的迷茫,尽管心中早有预料,但脸上的神情所带来的落寞,还是诧异了两人。
  “呵。”一声笑,是无奈,是悲哀,是荒凉,更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哥哥,小时候我犯了错,你就会为我背黑锅,让我免于受责。
  那时,父皇有两件孔雀翎毛披风,一件赐予了嫡妻皇后,另一件,赐给了长子的你,可你看到我眼中的喜欢,所以你将它送给了我。
  小时候,有什么事总是你挡在前面,我记得有一次我犯了错,你代替我被父皇责罚,跪在地上抄十遍论语,当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只是疲惫却温和的笑着看着我。”
  听着杨爽的话,杨坚好似也陷入了过往的回忆,转过身,一抹微笑浮起,却笑得那样苦涩,令人看得心痛。“儿时的事了,好快,一眨眼就那么多年了,哥哥没变,弟弟也没变,只是责任担子,太过无奈,太过无情。”
  杨爽微笑着转过身,心里好似轻松了许多,却又空落的不知道为什么,站起身来,独自向外走去,谁也没有再多话,谁也没有勇气再说话,谁也没有勇气转身,去看那凄凉的背影。
  杨爽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空气,站在皇宫的地板上仰望着天空,像只风筝似地,想飞的远远的,却偏偏一根无情的线彻底束缚了自己,可自己,却又无法离开,只能感受着窒息的生存。皇宫,这个地方太令人惊恐,杨爽十分不愿在这里,却还是一生轻微的叹息。
  “哥哥。”熟悉的声音传来,杨爽转过身去,看见风月敏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在大隋,公主未出嫁是必须呆在宫中的,所以尽管杨爽已经封王,风月敏还是要呆在宫里的。
  杨爽的苦涩好似也挥扫而去,风月敏是个标准的淑女,温柔安静,端庄美丽,见着亲妹妹的杨爽显得心情十分的好,道:“最近可还好?”风月敏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着点头,过了一会儿,“哥哥,我想出宫去看嫂子。”“当然好,走吧!”说着便领着伽罗离开。
  想起上次见风月敏时还在即将嫁卫王的时候,一个多月了一眨眼就,风月敏温柔端庄,姑嫂两人性格相近,也聊的十分投机,毕竟同时女人,有些话,风月敏或许,只能对嫂子说了。
  剪去枝丫,风月敏将修剪好的花儿放进瓶子,道:“皇帝哥哥前几天来找过我。”“哦,有人关心你啊。”“皇帝哥哥说苏威家的嫡子文武全才,人品贵重,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风月敏漫不经心的说道,而独孤般若心里也清楚,这不是简单的夸赞,整理着手上的花枝,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呵,还能怎么想,这是女人的必然的路,更何况,我是公主,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一生的生不由己。”
  独孤般若低下了头,敛着眉,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有喜欢的人吗?”“在皇宫里这么些年还没看够么?多少女人付出了真心,最后不过一样如花一般,供人赏乐,最终东风破,身归尘土,有谁怜惜。”
  扭头看去,独孤般若正好看见风月敏的侧脸,温柔高贵下,掩藏着无尽的悲哀,想着到底是皇宫公主,的确是尚在闺阁,已是心智早熟。
  独孤般若抿了下唇,轻轻一声叹息,道:“也不必太悲观,或许,你和苏威的公子也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当初皇帝哥哥让哥哥娶了你,而今却要我嫁入苏威府,难道嫂嫂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已经是颗棋子了。”
  独孤般若一惊,宫里的公主,其揣测人心的能耐的确高出自己这普通人家的女儿,想了想,道:“皇上,而今不还重用苏威吗?更何况我听父亲说过,苏威为人,智慧豁达,断不是不知进退之辈。”
  风月敏没有再说话,将花瓶整理好了之后道:“嫂嫂,感谢你照顾哥哥,我哥哥身边,少了关心他的人,谢谢你了。”“敏儿不要说这些,我和你哥哥是夫妻,理应相互扶持。”“哥哥是个很好的男人,嫂嫂,你真让人羡慕。”
  看着风月敏眼中的神情,让独孤般若心里有一瞬的心痛,就在这时杨爽走了进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两个女人说的话你也要听?”
  风月敏抢先开口道:“你真是闲,女人说的话也要听。”杨爽只是笑笑,坐下来看她们弄的花,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们去皇陵吧!”
  突来的话题使的两人也都有些意外,风月敏低下头,轻声道:“好久没去看望母亲了。”杨爽则不再说话,独孤般若在一旁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还是杨爽站了起来,道:“走吧!去皇陵。”
  华贵的马车一路前行,宽阔的大道载着思念者的心情,一遍遍的走向目的地。一杯黄土,掩埋多少往事?一座孤坟,藏下多少辛。
  一生一世一白头,两望苍穹人不同。女子容颜好,今朝是孤魂,一入君王侧,此身随君好。
  宏伟威严的皇陵前,三人下了马车,独孤般若是第一次来这里,这威严的皇陵看在独孤般若心里,却含着哀凉与怨气。
  杨爽盯着皇陵看了好一会,才抬起脚向一侧走去,这皇陵的正中,埋葬的是先皇与先皇后,而周围的陵墓,埋葬的才是先皇的嫔妃,包括现在龙椅上皇帝的母亲婉妃,与杨爽的母亲丽妃,但两人终究是妃子,不是嫡妻,是不能与皇帝合葬的,所以只能葬在四周。
  石碑上端正的书写着圣恭皇帝丽妃之墓,看得人心里一阵发酸,皇帝的妃子,多少人的梦寐,却不过是他人玩偶。
  独孤般若终究不识丽妃,对她更多的只是怜悯,但杨爽与风月敏脸上却木讷的没有什么表情,这样的情况需要什么表情,实在不忍心爱的人流露出这样的神情,独孤般若开口道:“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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