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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丝倾泻,是发;凝脂如玉,是肤。
  暖意隔绝寒冻,蒸腾消散的眷恋蜜意。塌上男子睡得沉沉,或是说,半死了过去。
  她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试探戳按,确定了位置,自软枕下取出小匕,毫无留恋地划开男人胸膛,掏出了他的心脏。
  没有呼喊,也不曾有夸张的血溅,男人就死了过去。
  这天罗卫的药一如既往地好使。这药服下之后,会使人昏死过去,除非有解药,不然便不可能再苏醒。
  来不及清理自己满手的污血,她有些激动地跳下榻,把这鲜活心肉放到早就准备好的陶罐之中。
  罐子里滋啦滋啦,是相融相化的声音。不一会儿,便飘出一股极为腥重的气味。她果决地举起这罐子,将药饮了个空。
  无月之夜,这唇角、手上鲜红的女子,那么美。
  /
  唐陌这几日都在找君霓的下落,暗中好是打听,才知道她住到了一个叫魏青桥的人府上,同他家人一起庆祝。
  看来她交了其他朋友,那就好。原本是担心她一人在长安过年会寂寞,现在看来,寂寞的是他罢了。
  那天夜里,当他告诉她一切之后,便是到今日也忘不掉她面上的表情:不信、悲切、震撼、苦楚······后来,她又在宫里住了几日,再后来,李秋鹤死了。想也知道,那高墙殿阁里,是有多么血雨腥风。
  是时候了。
  他加快了速度,按照之前徐豹给的方子调配蛊咒之解药。韩霁月提出来,由她先身试药,于是二人就约在了今日见面。
  又是那熟悉的哨声。唐陌寻着声音而去,却发现她穿着一身古怪的灰袄,用围巾将脸蒙的严严实实。虽说是这人之前也经常蒙面,不过此时围得倒是也太严实了些。
  韩霁月将唐陌带离喧闹的人群,来到一间偏僻的客栈之内。刚进屋,他就闻到了那股清甜香气。
  关上门,她是才颤抖开口:“唐陌······这药······你是确定了,能除得这身上的血咒吗?
  一边说着,一边取下面上的围巾,露出一张苍老又干枯的脸。
  唐陌皱起眉。若不是见过她原来的美艳面容,到还以为她现在又是易容的。难以置信,这样一个依仗面容生存,绝艳姿色,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是最难以置信最难过的人。本想是质问,但是看到他面上的震惊,心中又是哀戚,不知不觉眼眶瞪红。
  “呵······徐豹是骗了你吧······”她手颤抖的摸上自己的脸,哪里还有昔日紧致光滑,只剩这纵横的纹路。
  他心中有不忍,但是又是疑惑不已。再同她对了一次这药引配方,询问了她是从何处寻来的骨血。
  原来这两月,她是跑到了离长安城二三十里外的一处村镇之中,扮做纯良美丽的农家女,哄了个贪恋美色的村夫,假模假式地当夫妻相处了好些时日,等到这村夫真的是放下心中防备,才杀他取的肉。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更是不知。将之前所有的细节复盘一次,终于是找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徐豹虽是未曾见容貌被毁,但是他也说自己饱受梦魇折磨,甚至是有些走火入魔的状态。原本以为,是这徐豹因为自己杀了太多人的报应,难道说,是这解药的副作用?
  她哭声渐渐停了。唐陌安慰她:“或许,事情也没有坏到无计可解······这几日,你先隐蔽起来,莫要让第三人知道此事,尤其是首领,以及阁中其他人。”
  听着他的安慰,心中的绝望生出一丝希冀。唐陌这么说,一方面或许是对韩霁月的内疚,还有一方面是知道,自己与她现在是同船上的孤客,若是这船沉了,他与韩霁月这辈子怕是都要淹死在这天罗卫之中。
  自己都深陷湖沼,又怎么能带她走······这徐豹,韩霁月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是天罗卫永远存在,便是无休止的,永不能终结的牵绊,做了鬼,都要听命于首领,听命于掌权之人。
  就像她先前说的,若是断了它的根,或许一切,都可以得到解决了。
  /
  君霓悠悠转醒,头疼欲裂。她打量着四处,发现这地方陌生得很。自己身下是凉硬的理石砖,像是什么密室之类的地方。
  这密室内不止她一人。还有一人坐在不远处的椅座上,正专心看着手里的书。
  听到动静,那人放下书,走到君霓面前。
  “哟。皇妹可是醒了啊。”这嘲戏的声音,这浮挑阴郁的面容,不是李琪又还能是谁。
  君霓本能地开始运气,却是发现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劲,胸中的气劲完全被打散,别说是轻功了,怕是赶紧逃命都来不及的。
  “你······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呵呵。”李琪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目光似要将她刺穿一般:“怎么,肯叫二弟哥哥,都不肯唤我一声?”
  她心里咯噔一声,额头的冷汗是拼命往外冒。如此看来,李琪是什么都知道了,甚至,大概连秦蔚澜的身份大概也是清楚了。
  早些时候,不过大概就是刚出魏府,打算替魏表嫂到城西集市补买一些蔬菜,结果过转角,便是失去了直觉,再醒过来,就已经身在此处。
  “你是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就是让你乖乖听话的茶水,皇兄我要同你聊聊天。你跟三弟都是一身功夫傍身,哦对了,你还是大名鼎鼎的蜀中唐门弟子,我功夫不太行啊,不得另外想些办法么。”
  君霓听他这话,狠狠咬着牙。估计是喂了软筋散一类的什么麻药了:“我对皇位什么的,并没有兴趣······你放心,我不是你的敌人······”
  “是么?普天之下,还有人对皇位毫无兴趣的?我可不信呢。”李琪这笑起来的模样,真的是像极了李秋鹤,但是说难听些,便是他周身不怀好意,戏谑的气质令人讨厌,毫无王者气度。
  “再说,你若是有兴趣,也轮不到你。目前都还未有传位女子的习惯·····请你来,其实都算是次要,最主要的,还是想见见三弟。”
  这混蛋!莫非是要以她来要挟秦蔚澜么?
  “我已经与他有一月未见了······并不知道他行踪在何处······况且······”况且自己上一次与他,闹得如此不欢而散。那时的她,几乎是带着与他断别的态度,也全然不听他解释,大概也是伤了他的心······
  他会为她而来吗?她自己心里也不知道。
  李琪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这时,有人叩门,走进来一个身着红黑衫服的男子,低声同李琪汇报着什么。
  “虽然我还想继续同你再聊会儿,不过,眼下还有些更紧急的事情······”他转头又对那男子吩咐一番,大概是让他看着君霓,说罢李琪便匆匆离开。
  留下的看守关上了密室门,给了她思考逃脱之法的机会。此处大概是像刑室一类的密屋,堆着不少器物,可惜是连个窗子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什么,摸摸手腕,发现腕中的隐鸠还在,大松了口气。说不定这李琪还以为是什么苗疆奇形怪状的手镯类的东西,也没有收走。
  一边在角落里翻翻找找,一边想着逃脱之法。刚才那个来像李琪通报消息的,穿着的是天罗卫的装束。那这么说,自己现在是身在天罗主阁巢穴之中?
  若是这样的话,逃出去可真的就是难上加难啊······
  君霓从角落里翻出来一根手臂粗长的铁棍,心中有了主意。便是赶紧弄乱自己的头发,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肚子喊叫起来:
  “哎呀!好痛啊!痛死我了!你们这是给我喝了什么啊······”果然是唤来了看守。那人打开密室门,刚要上前查看君霓的病状,她便是眼疾手快从身下拿出那根铁棍,往他脑袋上重重一敲。
  那看守倒地晕死了过去。原本是打算用隐鸠的,但是这隐鸠的银针有限,想了想还是省着点的好。闯出去,光靠银针肯定是不够。
  她也不敢拖沓,飞快地换上了那看守的天罗服饰,梳个男子束发,半蒙上面。同时也夺了那天罗弟子的流星链刃背在身后,便关上密室门走了出去。
  此处似乎是在地下。开了门,两边是挂了油灯的石壁。沿着这阶梯上去,又出现一道闸门,她用从看守身上摸的钥匙轻松打开,迎面便是碰上了另一名天罗弟子。
  那天罗弟子皱着眉打量他,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她压低声音回:“关的那人喊肚子疼,我去看,谁知是诈我。嗨,差点就中了那丫头的计了。”
  那天罗弟子似乎是相信了,没有再搭理她。便是再给了君霓机会在好好打量一番:这里似乎是在楼塔的底部,空间开阔,周围是支撑的木柱,头顶似乎是塔身地面,一片木质地板。人在上头走,便是响起哒哒声。
  侧耳又听,身边不知道哪一闸门之后还有水声。她冷静分析,若是遁寻水声,应该是能找到出口。
  但是,鬼使神差地,心中又想在此处再探寻一番。不为别的,若是能找到些什么他的软肋证据,能够帮助李勉扳倒李琪,那也是不错的。
  毕竟这天罗卫的首领,可是李琪走狗。此处也可以说得上是李琪的大本营了。
  君霓又尝试运气,打算从这木柱与这石壁的缝隙间跻身而上。但是一动气,便是一阵眩晕,心口涌出腥气。
  妈的!这个李琪!到底是给她吃了什么药!自己真的好歹算是与他同父!至于这么下狠手对付她?
  如此一来,便是只能用老办法,硬爬的了。
  她手脚并用,手肘撑着这石壁,腿反力相抵,一点点顺着柱子爬了上去。废了老大的劲总算是上了一阶,才发现这还只算是库房处,堆了类似武器、服侍、粮食的库存。
  又有巡逻弟子。她听到他们口中说的什么”太子殿下正在正厅面见他人”之类的话,猜想大概是跟着他们能够找到李琪,灵巧地闪身到那些巡视弟子身后,自己快步混入其中,跟着他们一起走。
  天罗卫这地势真的是复杂,几乎快赶上唐门。除了这地底下的审讯密室、密道,再上一层的库房之外,也有许多隔出来暗室。一不小心走到死角,或许是真的会迷失。
  又好一番爬来攀去,现在,君霓猫身躲在这大殿上方,挤在这层层迭迭的木质横梁之中。她的顶上,是一扇小小的见光天窗,还有无数丝绳垂挂的木牌哗啦作响;她的身下,是巨大的恐怖盘龙。
  而那龙头处那椅座上,坐着的人,就是心急如焚的李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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