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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夫人连忙摆手道:“没醒便没醒,昨日她是累很了,切莫搅着她。愫姐儿已是醒了,那嬷嬷是真有些本事在身上,如今瞧着气色好了许多。唉,昨日我也是急的昏了头,才说了那些气话,这回愫姐儿能扛过生孩子这鬼门关是多亏了她妹妹。她方才醒来,听了这事儿叫我一通骂,说新得的孩儿要珑月给起个名,若是没有珑月,哪儿得那孩子出生呐......”
  刘夫人话没说完,内室睡得香甜的珑月从睡梦中便听到了此等好事。
  她睡饱后一醒来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锦思与拂冬:“是不是叫我给起名儿?!是不是?”
  锦思忍不住笑道:“您这是睡梦中还支着耳朵偷听了不成?”
  珑月心中乐的厉害,不理会丫鬟们的打趣。
  脑子里却已经盘算起那产婆的事儿来。
  那日她是亲眼所见,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其貌不扬,甚至身份在外人看来有些低贱晦气,奈何此人不过耗了半刻钟不到,就转了郗愫胎位,叫郗愫平安顺产。
  据她从稳婆口中所知,不说是整个大梁,便单单一个天水城,每年因难产亡故的女子都不知凡几。
  如此可怕,若能叫女医们学了产婆的手艺,日后天水城中的小娘子们岂不再不用过什么鬼门关了?
  对了,还有给外甥起名儿的大事儿,她好忙好忙哩——
  ......
  苍穹寒雪,天地凋零。
  上京的冬日也不比朔州温暖。
  自梁帝暴亡于龙泉宫,太子顶着众怒仓促登基。
  燕王亲下南阳平乱,先前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将一直以来压制王师的逆军压下,先后将武陵丹阳等地平叛,奈何中途跳出一个齐氏,与已经难成气候的东都王两派合谋反将王师一军。
  燕王受制于江夏,腹背受敌,与齐氏老贼久久盘旋和谈,终无法脱身回京。
  上京这片修罗场,靠山不在的新帝登基不足半月,便被许多叫嚣着他得位不正虎视眈眈的各路诸侯用各种借口出兵上京,将上京团团围住。
  肃王甚至偷逃出城,在妻子母家支持下反过来企图重破上京,捉拿元熙。
  别人不知元熙岂能不知?
  肃王就是一个凶残至极不会顾及丝毫手足之情的人,自己落在他手里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自今晨起,元熙见到从江夏之地回程赴命的内侍便面色难看。
  内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讷言:“燕王信中言......言如今最棘手的势力一为东都王,二为齐玄素。如今东都王叛军已四分五裂不成气候,只余齐玄素,他替您先荡平京外逆臣。京中有南北衙禁军看守还望陛下安心,您不仅有禁卫龙骧卫护佑,还有朝中文武百官人心所向,逆臣贼子兵力不足攻破上京。另燕王已派谢将军领部分兵回撤,算算时间,陛下只需等三五日功夫......”
  元熙再无先前温润儒雅的模样,听闻此话眼眸逐渐赤红一片。
  “部分兵力?他还不肯撤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三五日?!你也是他郗珣的走狗不成?”
  内侍吓得双膝发软,不断朝着石板磕首,哀求天子。
  “望陛下明察,奴婢只是传信的罢了......奴婢忠于陛、陛——”
  内侍话语凝结于嗓间,便被愤怒之下的帝王提剑刺来,一剑穿喉。
  “好啊......”元熙有些疯癫,痴痴发笑,从内侍脖颈上拨出剑,执起那柄染血天子剑四处癫狂挥舞。
  “元修,元斌,齐玄素,一个两个都是逆臣贼子!不过朕看,最大的逆臣贼子就是他郗珣!他打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朕不知,等朕人头落地,他好再以平叛的由头将所有谋逆之士一网打尽是不是?他是想重新扶持一个傀儡登基还是自己做皇帝?”
  “哈哈哈,他做梦!”
  元熙眼中有血色蔓延,他丢了手中的血剑,沉下面容缓缓道:“去,去后宫将老九老十看起来,叫人去配些药送过去.......”
  他就该早听元娘的话,不该顾忌什么兄弟情谊,狠下心来将老九老十送了去,也是对他们好。
  呵呵呵,到时候看那群逆臣贼子还有什么另择明君的念头......
  另一侧的内侍适才亲眼目睹天子提剑杀人,又听天子如此吩咐,竟是要毒杀亲弟。不由得吓得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
  却有前车之鉴,内室不得不应下:“是、是.......”
  元熙缓缓闭眼,指尖无力的揉起额角,又听有宫娥跑来说,“元娘娘好像肚子不舒服,差人来请陛下过去——”
  元熙心中恼怒,常令婉这胎早半月就到了日子,可也不知是不是近来上京被围困,她在宫内也得了不好的消息受了惊慌,一直迟迟未产。
  一次两次,用这个法子将他骗过去,先前元熙还着急着,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他哪里还急的起来?
  若是他这个皇帝当到头了,她一个后妃还能活几日?生个孩儿出来也不过是傀儡罢了。
  元熙看的通透,到底仍保留着几分良心,不欲叫常令婉怀着身子为前朝之事担忧惊恐,在龙泉殿待着更加心烦意乱,便去常令婉殿中看望她。
  常令婉迟迟不产叫她身子好不难受,如今倚靠着榻虚躺着,捧着肚子只觉得呼不过气来。
  她见元熙过来,强撑着身子起身给他行礼。
  自入后宫以来,前朝事儿她一女眷压根打听不到,元熙又四处发了话不准宫娥告知常令婉,是以常令婉才知晓上京被围困的事儿。
  她不免眼皮跳个不停,只觉得事情好像不如她意料之中的那般发展,好似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掌控,朝着她不能接受的地方脱离。
  常令婉听闻今日从宫娥口中才听到的消息,不由得惊骇不已,哭起来,“五郎,这可、这可如何是好,宫中要是守不住该如何是好......”
  元熙还能说什么,心中瞧着那张浮肿一圈不再秀丽的面容不由得无奈,甚至升起了一丝不耐。
  自常令婉有孕性子便无端骄纵起来。
  她一改往日温和的性子,在后宫中频频与后妃争吵摩擦,甚至一次两次变着法子当着朝廷命妇的面折辱孙三。
  最初元熙只以为是有孕使得她性子变了,还十分心疼她,奈何后边政务繁忙他心情本来也差,时常被前朝那些迂腐老臣指着鼻子骂,骂他宠妾灭妻。
  自己欲先安稳前朝,安抚孙平海,打算给孙三后位,谁料第二日不知如何叫常令婉知晓,她竟哭着要割腕寻死。
  一次两次,时日长了元熙难免生出厌烦来。
  再加上如今为了笼络前朝权臣势力,他一连纳了十几位娘子入宫,都是些前朝重臣之女,一个两个都马虎不得。而常令婉怀有身孕不能侍寝,二人间相处的便也少了。
  元熙的不耐常令婉似乎发觉了些,是以近段时日又开始谨慎细微起来。
  “五郎,”常令婉抹泪哭道:“听说肃王兵临城下,肃王若是入京只怕不会放过我们.......燕王又是狼子野心,我倒是无所谓,原意与你同甘共苦便是一同赴黄泉也在所不辞,奈何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
  元熙听她此言,眉眼泛起阴沉,便是没有这场反臣围京,他也早有打算。
  元熙朝她安慰道:“你莫要急,朕自有打算。若是到时候不能免,我们便趁乱去往封地,那处有我的兵马,也有颇多拥趸之臣,只要留得性命总能从长计议......”
  常令婉一听,便知元熙这是自己也没几分赢的把握了。与他近段时日哄骗自己的话语截然不同,真相如此令她措不及防......
  他竟然窝囊到要放弃皇位逃出京城么......
  常令婉只仿若一下子从云端跌回谷底,满心不愿却可也无可奈何。
  逃出京城日后想再攻入上京该有多难?
  元熙还能当这大梁的万乘之君吗?她呢?莫不是一辈子都与后位无缘......
  不.......不.......
  “五郎,我们走难如登天,若是中途再遇逆臣兵马又该如何?”
  “倒是肃王长乐公府有女眷都在京城押着,还有燕王家眷......朝中那些早有反心的重臣家眷。不如我们想法子邀她们入宫,不说以她们为人质,总能叫逆臣贼子不敢贸然攻入,叫你我一家三口多了一张护身符......”
  作者有话说:
  本来打算将常令婉放番外的,先写结局,但是怕看官们觉得仓促,更想看常令婉打脸戏份,思来想去还是按着时间段慢慢写,结局不敢仓促。
  第94章 结局中
  保宁殿中, 数位官家女眷今晨被禁中宦官以皇后册立,去朝拜皇后的名义带入内廷。
  前朝早早定下了新帝为纪王时的原配也就是孙妃为后。
  只是由于前朝战乱后宫更是吃紧,便是连帝王登基大典也是仓促而行, 这孙皇后一直虚有其名,没受过百官命妇朝拜。
  如今这日, 众命妇心中虽迟疑, 却也不敢耽搁。
  只是自卯时至如今午时,足足过去半日功夫, 莫说是皇后,便是该有的礼官, 典仪, 众人未见一个。
  在此等候久久未见其他人,反倒是早过了用膳时辰, 女眷们不免心中生疑。
  众人意识到不妙, 寻着法子想出宫, 皆是被宫人拦住。
  “如今前朝乱的紧,陛下皇后只怕是耽搁了没空来,诸位在这处殿内便安分些。”宦官皮笑肉不笑的劝阻道。
  不一会儿,殿外竟送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妇人。
  一个个蓬头垢面,双眸空洞凹陷, 只能从较为白皙的皮肤和勉强能辨认出原貌的绫罗衣料上辨认出, 这群女眷的贵人身份。
  “你.....你们这是.......”
  方才还叫嚣着要出宫的女眷们如今见此,顿时瑟瑟发抖鸦雀无声。
  “你是......肃王妃?”
  一群女眷中有以往便与之交好之人, 险险辨认出来, 这不就是先前几月就被请入宫的肃王府女眷?
  谁曾想到, 以往高贵的王妃侧妃, 便是贵族高门中也备受追捧的女子, 一夕之间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使她们如此的,除了当今新帝还能有谁?
  女眷们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已,绝望与恐惧一阵阵席卷而来。
  偏偏那宦官仍自顾自的笑言:“这等犯妇之夫、之子是为朝廷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陛下仁慈仍留她们性命,只叫她们劝说逆贼投降,只不过可惜前朝逆臣不听劝.......”
  “逆臣贼子?!你们才是逆臣贼子!好个天子!还不知是如何得来的天下!也敢自诩为正统!”曾今的肃王妃饱受折磨,早没了先前那种雍容华贵的面容,她方才被送去阵前走过一遭,自然是劝不得肃王半点回心转意。
  别会是肃王,便是她的亲父亲兄,都是铁了心搭上她这个女儿的性命也要随着肃王谋反,对她也是没丝毫手下留情。
  原先肃王妃日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唯恐死亡降临,可真的到了这一日,被所有人抛弃,她反倒是不怕了。
  再没有半分害怕。
  原先怕的是她的孩子,小小年纪......可如今她孩子也去去,她不过孤身一人罢了,还有何可怕。
  与其这般忍辱苟活,还不如早些死了去,肃王妃一口浓痰劲直吐向那宦官面上,疯癫一般哈哈大笑,“呸!一阉人尔!也敢狗仗人势!不过你的主人自身难保,我倒要瞧瞧你还能活几日,哈哈哈哈——”
  宦官得了天子亲口吩咐,自然有恃无恐,听着这等恶妇之言,未曾半分手下留情,当即反手一掌将肃王妃框至于地。
  “王妃娘娘可别急着寻死,等会儿你丈夫若是攻城,咱家可只能将您脱光了身子吊去城墙上,叫逆臣贼子们看清楚,啧啧啧,他们的主母一身如何细皮嫩肉,如何服伺承欢在一群军营粗人身下的。”
  孙三从后殿知晓消息,一路跑的双膝发软,想法子逃脱殿内守卫赶了过来。
  “你们这等阉人!还不快住手!”
  见到曾经高傲的妯娌世家贵女如今疯癫一般,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这一幕于孙三来说实在有心无力。
  看到曾经的肃王妃,孙三就如同看到了之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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