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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卫们立刻分头行事,其中有人好奇问道:“李大人,你自己动不了么?”李寂的眼睛冷冷的:“我的脚好像是断了。”那人吓了一跳,立刻随着其他人一起小心扶住李寂的上身,把他从言邑身体底下轻轻拉起。
  等到分开后李寂才看到自己的腿,脚踝部分已经完全变形了,剧痛袭来。然而比起这痛苦,言邑的伤更让他觉得疼。趴着的言邑背上衣服已经全部被磨损了,背上血迹斑斑。
  李寂看着自己的手,因为之前抱住言邑的关系,连自己的手上都全部染着鲜血。李寂的心抽痛着,他闭上眼,祈祷着上天有灵,保佑那个男人,保佑他的生命,保佑他的安全。
  就算…折损自己的寿命也在所不惜。太医终于到了,言邑的肋骨断了三根,其他都是外伤,而李寂的脚是脱臼,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所有的侍卫的脸都发了白,李寂在被送回去之前冷静说道:“今天这事等皇上醒了再说,你们不用害怕,全都是我的错。”
  众侍卫露出了感激的目光。他们原以为这次死定了,但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李寂说的这番话,又让他们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夜深了,言邑还昏迷着。由于伤势的关系,他有点低烧。唯一醒来那一次,他睁着迷糊的眼睛仿佛惊吓般地叫着:“李寂!”
  直到李寂握住言邑的手他才安静下来,迷迷糊糊地问着:“你没事吧。”直到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才又睡了过去。结果当天就在最近的一个大臣的别院里住了下来。李寂一边命令人们立刻从京城召来最好的大夫和药材,一边安抚着众人。好在言邑的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太医肯定地保证说没有问题,这时众人才安下心来。
  等到一切告一段落,李寂才有时间再去看言邑。床上言邑的胸膛被白布包着,身上涂着药膏,脸上额角也有些青紫。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李寂在言邑的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手,触着那个人烫烫的身体,还有那些可怕的伤口。
  幸好…幸好他没有死。李寂握住言邑的手,这时对方的手没有生气地耷拉着,李寂就这样哭了起来。幸好!他还以为,这次真的会完了。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才让言邑最终能够只以这些小小的代价保住了生命。
  李寂一边哭着,一边骂着床上那个人“笨蛋”为什么救他呢?刚才不少大臣都说道“皇上真是英勇”还说他和言邑是“主仆情深”也有告诉他“这样的大恩就算肝脑涂地也不能报其万一”虽然这些话都是众人心有余悸之后的胡乱说法,但是…他想他真的只有把命搭上才能报答言邑了。
  很多人的眼神古怪,李寂知道那些人多数是在想他李寂何德何能,怎么能教君王拼了姓命救他?只是碍于他们两人的身份,谁都没有问出这个问题。
  李寂自己也有同样的疑问,然而比起疑问来,为言邑做点什么才更重要。泪水滴在言邑的胸膛,李寂连忙用袖子擦掉。自己真是软弱。原来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原来眼睛里还会有泪水。这个时候像个女人一样哭泣有什么用呢?为什么要救他呢?
  李寂看着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怜惜。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深的了解到,原来言邑也会那么软弱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生气。
  在李寂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他的手轻轻地拂上了言邑的脸。起初是额头的伤口,然后是脸颊边清瘦后显出来的棱角。那个人忽然动了一动,睫毛轻轻掀了掀,李寂缩回了手,屏息,但是言邑并没有醒。
  可能是因为难受的关系,言邑轻轻呻吟了一声。李寂试探着叫了声“言邑”对方没有醒,睫毛再度掀了掀,眼皮底下眼睛不断转动着,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然后言邑忽然大叫了一声“李寂!”汗水涔涔地睁开眼睛,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李寂连忙俯下身去“我在这儿”抓住了言邑的手,可是言邑似乎根本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他茫然瞪着黑暗,声音变低了“李寂…你没事就好…”然后他狠狠抓住了李寂的手,狠狠的。李寂的手上剧痛,可是他的心却温暖。然后,再度在自己的意识之前,李寂轻轻俯身,在那个人的额角烙下一吻。
  李寂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房间,面无人色的表情让见到他的不少人都关心问道“李大人怎么了”可是连自己都没办法想通的事情,让李寂怎么说出答案?在黑暗中李寂根本没脱衣服就钻进被子里,然后用棉被狠狠裹住自己的脑袋,样子好像是要把自己闷死一样。
  嘴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滚烫滚烫。李寂颤抖着手指,摸着自己的唇。好可怕!怎么会去吻他?!太可怕了!李寂狠狠咬住嘴巴,再度用力地蒙住头。
  被子里闷热,李寂的心很烦乱。怎么会?!周公在那一夜彻底远离了李寂,睡不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司吏就来告诉李寂,言邑醒了。李寂赶到言邑休息的地方时,就看到太医咧着嘴走出来。
  老态龙钟的老人看到李寂后一把拉过他:“行了行了,醒过来就好了。”李寂说了几声“辛苦”就迫不及待到走了进去。
  司吏通报的声音传来,他却没有听到言邑的声音。走进室内才看到言邑。言邑正在就着青博的手喝着汤药,看到李寂来的他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面色看起来还是很不好的他指了指下首的椅子,李寂坐了过去。青博很快告退了,李寂站了起来。言邑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他,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你没事就太好了。”
  他的声音还是很低,却听得出欣慰。李寂心中那个问号又冒了出来,这次他终于问了出来:“皇上干嘛…要救我?”言邑愣住了。一室沉默。然后言邑笑了,笑容好像很费他的力气一样:“因为…李寂是很重要的人。”
  又是沉默。李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跪了下去,向言邑行礼。他的眼里有泪,他不敢抬头看。他的心里那么的酸,可是他不敢抬头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如果看着那个人的脸,自己会不会转身就逃出殿外?
  所以,李寂只能恭恭谨谨地跪下去,向那个人,行了一个臣子之礼。第一次觉得,那个人离自己如此的遥远…遥远到无法碰触…
  言邑看着地下叩首的那个人,那个人的发顶乌黑,那个人的举止合宜,然而他的心里忽然一阵疼痛。李寂跪下去,把他们两人之间跪出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是谁也无法拉近的距离。
  言邑缩回手掌,慢慢地扣起五指,让掌心留下指甲的痕迹,仿佛这样子,可以减少内心的疼痛。最后,在李寂的求情之下,皇帝并未对此事问罪。这件令人后怕的事在皇帝的轻描淡写中落下帷幕。
  ***李寂烦躁地放下了文卷,旁边的主薄(丞相下属的文书人员,正七品,职位不高,但一般权力挺大)察颜观色,轻轻问道:“大人,要不要收起来?”
  李寂乍然醒过来,冲主薄说道:“不必了,你先下去,我歇歇再叫你。”主薄担心问道:“大人,你脸色很难看…”“没关系,许是累着了,歇歇就好。”待人走光之后,李寂腾地站了起来,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烦躁走到了窗边。
  窗外,秋天的天空是澄静的蓝,然而李寂的心里却是一团乱麻。言邑的伤正在恢复当中,李寂的心却正在动荡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让他觉得烦闷。一直站在窗口,直到主薄又进来,再度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
  李寂这才回过神。看着主薄很有些忧心的脸,李寂振作了精神:“你来了?那再开始吧。”主薄把几个奏报又放到案头:“这是六科刚送过来的,请丞相过目。”
  李寂粗粗过目,忽然在一个人名上停了下来。那是忻州送上来的。是地方官请求将地方税收送到京城的折子,地方官的名单里面有个人名,正是阮牛。
  李寂看着那个名字发了半天的呆,忽然想到了那迤山的夜,以及在夜里篝火中击着鼓的言邑。李寂叹了口气,合起了折子。言邑看着折子,忽然说道:“李寂,你看到这个名字了么?”
  李寂诺了声,并没多说话。言邑抬起头:“他如果到了,李寂,你的谎话可就拆穿喽。”他的声音里很有些坏心眼。李寂看着坏心眼的上司,淡然说道:“问心无愧,自然心平气坦。”
  言邑挑了挑眉,笑了。然而他的话还是刺中了李寂的心事。如果阮牛进京,势必会与自己照面了吧…这样的话,之前所说的话就会被拆穿…一定会看到别人失望的眼神…李寂原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结果他还在乎那些淳朴眼睛的乡人的心思。
  半个月后,忻州地方官入了京城。阮牛看到李寂后,张开嘴露出极度惊讶的神色,一直呆到别人推了他一把,他才迅速地掉转了眼睛。
  李寂看到阮牛的脸上露出了忿忿的神色,忍不住苦笑了。果然!问心有愧,所以良心难安。良心这东西,要是不长该有多好啊。
  后来阮牛见到了皇帝,可惜李寂没有看到他的神色,想来,是要惊吓一百倍吧。结果那天晚上阮牛入丞相府求见李寂。李寂看到来人呈上的贴子后吓了一跳。
  周伯奉茶的时候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下阮牛,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打扮举止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然后再注意到李寂不自在的神色,周伯的步子都有些迟疑。
  直到收到李寂的眼神示意后,他才退了出去。室内哑然,阮牛十分不自在地端起茶一饮而尽,喝光了之后却更手足无措,并且…再也没茶可以喝了。
  李寂明白他的心情,低下头饮着茶。过了很久,久到李寂认为阮牛或许不会说话时,对方才低沉着嗓音说道:“李…大人,乡里人一直都惦记着您,常常说起您什么时候能再回乡里去。”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李寂抬起头,看到阮牛的脸上有点懊恼:“不过我想李大人大概是不会再去了…”李寂温言道:“我也很想念迤山的百姓。”
  阮牛抬起头,他的脸有点红,眼睛里压抑着的愤怒终于掀了起来:“李大人只不过是为了公务,只不过是为了监视迤山而到的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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