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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宫, 坐上李穆一早便让人备好的步辇,裴琳琅好心情地四处环顾。
  男人说的不错,数年后再来, 她果然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入住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殿宇。
  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李穆,结果与他清亮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的眼神,带着笑意,透着了然。
  裴琳琅便与他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姐,姐夫怎么不给我们也备个步辇呀?”裴琳珑娇俏的抱怨声自底下传来,打断了夫妻俩默契的对视。
  裴琳琅有些尴尬, 皇后步辇虽是八人共抬, 也足够宽敞,可她如今手上抱了个熟睡的李延,就不好让妹妹或是弟弟上来共乘。
  李穆那边,她就更不好开口了,毕竟是御辇, 他抱着女儿已是极大的恩宠,她再如何向着家人,也不会如此没有分寸。
  李穆却不客气地说:“本来也没想让你今天就上门。我与岳父明明说好, 等过两日在宫中设宴, 再请你们过来。”
  “我都多少年没见阿姐了, 哪里还等得了。”裴琳珑连忙说道。
  “那你就乖乖跑着吧。”李穆冷漠地说。
  打从在宫门口瞧见这两个跟屁虫开始,他的脸色说实话就没好过。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到了装饰一新的凤栖宫, 裴琳琅不论是沐浴, 还是给女儿喂奶, 又或是用饭,裴安还好,因男女大防,自觉避讳。裴琳珑却亦步亦趋,时时刻刻跟在裴琳琅身后,片刻都舍不得离开。
  与妻子分别数月的李穆脸色越来越黑。
  等用完膳,好不容易哄睡了与他阔别数月,有些生分了的女儿,李穆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裴琳珑,留下一句:“我去处理公务,让你阿姐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你们最好已经走了。”
  他大步离去,裴琳珑跺着脚告状:“阿姐,你看他,什么人呀!”
  想当年还没把阿姐娶到手时,他对自己和安儿可殷勤了,真真是予取予求,要星星不给月亮。
  眼下老夫老妻了,就嫌他们碍眼了是吧?
  呸!
  真会过河拆桥!
  裴琳琅强忍着笑,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好啦,你姐夫在与你说笑呢,何必真的与他动气。”
  好说歹说哄了半天,才算是让裴琳珑重新高兴了起来。
  裴琳琅这时已经一脸疲惫。
  左丹见状,很是心疼地道:“我的好二姑娘,娘娘这一路可是受了不少罪,您快让她歇着吧。”
  裴琳珑这才有所收敛,仔细端详了一番长姐的脸色,登时不敢再闹了,正好李延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她忙道:“阿姐你快睡会儿,我和安儿带延儿到外头去玩。”
  裴琳琅温柔地,依次摸了摸他们三个的头,笑着点点头。“去吧,多带几个人,仔细看着。”
  后边的话,却是对宫人吩咐的。
  等她入睡以后,左丹悄悄来到御园。安儿正带着将满两岁的李延在湖边看鱼,她便趁机将裴琳珑拉到一旁,与她咬着耳朵。
  裴琳珑原先还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可左丹不知又说了什么,她才有些松动,点了点头:“那好吧,是我想的不周到,等他们两个玩好了,我便带着安儿回府。”
  左丹喜笑颜开:“就知道二姑娘聪慧,一点就透。”
  裴琳珑恨恨道:“等他登基,政务繁忙,我就天天进宫来陪姐姐!”
  左丹:……
  得,她白费唇舌。
  ……
  裴琳琅一觉睡醒,精神好了许多。她在床上徐徐伸了个懒腰,竟不成想碰到了个炙热的身躯。
  她本来有些受惊,可随即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当下心中一安。
  腰间环上一只手臂,将她往前带了带,她便彻底落入那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裴琳琅眉眼带笑,顺其自然地在他胸膛处蹭了蹭。
  两人相拥无言。
  李穆便有些不满道:“数月不见,你也不说几句贴心话哄哄我?”
  裴琳琅失笑,在他怀中仰头,与其对视:“你想听什么,不妨说出来,我说与你听便是。”
  李穆想了想,忽然翻身,将她吻住:“说我想你。”
  裴琳琅一边回吻,一边轻道:“我想你。”
  他又道:“叫我夫君。”
  “夫君,我想你。”
  他的吻越发缱绻,带着浓浓的满足。
  “说我爱你。”
  “……”她红了脸,咬了半天唇,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李穆双眼一亮,不依不饶地吻开她的唇:“说清楚了。”
  “你有些欺负人了。”她目光晶亮,满是控诉地说。
  李穆却把玩着她的青丝道:“卿卿,我可是为你打下了天下,你却连这样一句话都不愿哄着我说吗?”他的语气里也带了一丝委屈。
  裴琳琅真受不住这个,想了想,玉臂主动搂上他的脖子,羞涩地说:“多谢夫君为我打下天下,妾身……喜欢。”
  “喜欢哪个,我还是天下。”李穆非要她说个明白。
  裴琳琅觉得男人有些得寸进尺了,没好气地咬了他脖子一口,就这样含糊着说:“喜欢你。”
  但是李穆听见了,他满意地说:“我不疼,仔细崩坏了你的牙。”
  裴琳琅确实也觉得入口太硬,嫌弃地松开之后,牙口还有些疼。正要给他一个白眼的时候,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她这才恍悟,又被这男人计算了。
  可思绪很快就被男人掀起的风浪席卷,她的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
  “你再说。”他喘息着:“说我很重要。”
  她有些无奈,没想到他还没玩够这样的游戏,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你很重要。”
  “我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一时没来得及重复,他似是失了耐心,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说,我比你的父亲,你的一双弟妹,还有孩子都重要。”
  他口中偏执又隐含怒气的话让她乍然惊醒,愣愣地看着他。
  李穆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一切旖旎戛然而止。
  他不敢看她,扭头逃避了她的目光。
  裴琳琅似有所觉地伸手,扶着他的脸庞,让他转过来,轻道:“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便是有朝一日,要我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你们的安康,我也是愿意的。”
  她说得情真意切,再真心不过。
  可李穆听了,却好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眼睛一下子红了,捂着她的嘴,恶狠狠道:“你敢!你要是敢替谁死,我就让那个人死!”
  “你听好了裴琳琅。”他一字一句道:“不论发生什么,我要你活着,只要你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权势、地位,什么都可以。你看重的家人,我都会替你保护好。所以不许有这样的念头,一丝一毫也不许!”
  裴琳琅愣愣地看着在她面前,从温柔多情突然变得阴鸷而冷酷,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李穆,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所说的无疑是极其中听的情话,可搭配上他眼底的疯狂,她却有些不寒而栗。
  李穆感受到了她的震惊,闭了闭眼,努力将失控爆发的情绪收了回去。
  好半晌,他恢复了平静,珍而重之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语气也软化了下来,甚至带了一丝哀求:“听我的好吗,琳琅。”
  她默默拥紧了他:“好。”
  心中却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
  可是男人后来,再也没有露出过那样的一面。
  他依然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与她情意绵绵,待儿女呵护备至。
  登极大典后,他正式称帝,也封她为后。
  唯一的后。
  她所生的李延,被毫无悬念地封为太子。
  朝政上,即便启用新臣,重用原来西北的那班兄弟,给他们加官晋爵,可对她的父亲裴承依旧信重有加,甚至可以说,尽得李穆的偏爱。
  不论谁人上书,攻击她父亲什么,李穆都不听不信,反而将上书之人严查彻查。
  裴家人不论犯了什么错,李穆都要偏袒纵容。
  有老臣提议选妃,扩充后宫,李穆毫不犹豫地拒绝,并附言:“诸卿要是闲得慌,多想想如何治理天下,充盈国库而非朕的后宫。”
  将那自认德高望重的老臣气得仰倒,老脸通红。
  久而久之,长安城中盛传,她裴琳琅是妖孽转世,将新皇迷得神魂颠倒,什么都不顾了。
  妹妹裴琳珑进宫看她时,鹦鹉学舌般将那些话一一复述,顺带狠狠嘲笑了一番。
  “左不过是那些人,当年阿姐还在家时,带我出去与她们说过话的,与阿姐同龄之人大多嫁了,她们却多是家中的嫡次女,不过比我大上几岁,还待字闺中。想当初,阿姐你刚嫁姐夫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地,见了我就说刻薄话,什么裴家女眼高于顶,最后还不是嫁了最没出息的皇子,远去西北受罪。”
  “如今倒好,阿姐你做了皇后,姐夫对你一心一意,她们倒开始眼红了。知道楼太师要上书请姐夫选妃,一个个地,就好像已经进了宫,能与阿姐你一争高下了似的,在我面前,迫不及待翘了尾巴,还让我不要得意。哼,谁曾想呀,这般丢了大脸,前日我去打马球,又遇到了她们,她们就连与我照面也不敢。阿姐,你真应该看看她们当时的脸色,精彩极了。”
  说着便大笑起来。
  一旁伺候的宫人也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
  裴琳琅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应景地扯了一下嘴角,算是听进去了。
  继续逗弄着小女儿念念。
  满九个月的孩子已经能自己翻身坐着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拨浪鼓,鲜亮的颜色和发出的声响,吸引了小家伙全部的注意力,目光紧随,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并试图伸手去抓住。
  裴琳珑笑完了,敏锐地觉出长姐的不对劲,走上前来,一边捏着小外甥女白皙粉嫩的腮帮子,一边轻声问:“阿姐,你怎么了?”
  裴琳琅的目光在妹妹那张还带着孩子气的脸庞上转悠了一圈,默默咽下了心里话。
  “没什么,只是觉得她们无趣罢了。”
  “阿姐。”裴琳珑有些不满:“你不要总拿我当小孩子,想当初你在家里,我的年纪比现在还小,你却事事都与我细说。如今我长大了,你怎么反倒对我遮遮掩掩了?”
  裴琳琅失笑,宠溺地将她鬓边细发别到耳后:“倒不是觉得你不懂,只是这些话说出口,怕惹你笑话。”
  闻言,裴琳珑更来劲了,双眼亮晶晶地道:“阿姐也有叫我笑话的一天?那我更想听了。”
  “淘气。”裴琳琅伸出一指,点点她的额头。想了想,轻道:“我只是没想到,我竟也是个矫情的人,这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久了,怪无趣的。”
  裴琳珑眨了眨眼,明白了她的意思:“阿姐莫非是真想让那些人进宫,好让你的日子有趣起来?”
  她说着,伸手往裴琳琅的额头探了探,一本正经地道:“没发烧啊。”
  裴琳琅失笑地打掉了那只手:“我虽觉无趣,倒也没有想自找麻烦。我就不能找些旁的乐子?”
  “也是。”裴琳珑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说:“这样一心一意的夫君,傻子才要往外推呢。不过阿姐你整日闷在宫里,姐夫有处理不完的政事,爹爹和安儿又都是男子,不能常来,日子着实单调了些。”
  “你可算是明白了。”裴琳琅夸张地说。
  “那,那我想想办法。”裴琳珑这样说着,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那个小心眼的姐夫也快下朝回来了,她便自觉告辞。
  可她刚走,就有宫人来禀,是李穆谴来带话的,他今晚要设宴与那群兄弟不醉不归,让裴琳琅不必久等,与孩子先用就是。
  裴琳琅应了,乳母便带了李延过来,他眼下将满两岁,说话也渐渐流利。
  在他童言童语声中,裴琳琅好心情地用完了饭,又与兄妹俩读了本书,等他们哈欠连天的时候,才让乳母抱去擦身哄睡。
  她自己也去沐浴。
  等回来时,榻上已经多了个人。
  她笑着牵住那只向她伸出的大掌,任由那人将自己拉向他温暖的胸怀。
  耳鬓厮磨间,她不出意外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依旧是那股淡淡的清香。
  不论他与那帮兄弟喝了多少,喝得多醉,都会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再来寻她。
  成婚三载,他事事体贴入微,就像他说的那样,处处妥协、时时谨慎,绝不让她将就、也绝不叫她委屈。
  他对她极尽宠爱,给了她世间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权势、富贵、尊荣,但凡是她在乎的人、事、物,他都如他所言,爱屋及乌,一样地珍惜爱护,绝不叫她多操丝毫的心。
  人人都说他爱她入骨,为她如痴如狂。
  包括那个恋爱脑系统。
  有一回,它是这样说的:
  【宿主,李穆对你的好感度这么多年来都是一百,但你有没有想过,之所以是一百,是因为最高分,只有一百呢?】她起初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时间过得越久,她心头的疑问也就越多。
  风息云散后,他抱着她,去侧殿浴房将身子洗得干净了,才回到榻上。
  她却没有如常入眠,而是支起身子,倚着男人的胸膛问:“陛下曾说,不论我想要什么,陛下都愿意给,这话还作数吗?”
  李穆慵懒地抬眼,反问:“你想要什么?”
  “与陛下……共理朝政?”
  李穆的目光变得认真,却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以。你想如何共理,是与我一同上朝,还是到御书房,与我一起批阅奏折?亦或者,两个都要?”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是裴琳琅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穆却笑了:“裴琳琅,你在试探我?”
  男人说这话时,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带了一丝欣喜。
  裴琳琅听出来了,不甘示弱地问:“那陛下答应得这般轻易,是因为知道我在试探?”
  “朝政罢了,你若不嫌事烦,只管上手。”李穆说完,又问:“那你为何要来试探我?”
  裴琳琅想了想,提出要求:“我要是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她这句话一出,李穆更来劲了,连忙指天发誓:“绝不笑话!”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她认真地说:“你对我太好,而且是没有理由的好。”
  “没有理由?”李穆重复,双手都忍不住掐上了她纤细的脖子:“你个小没良心的,一个男人对女人好,能是什么理由?”
  “陛下是想说对我情深似海?”既然开了口,她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一见钟情后,便能到这样的地步?”
  李穆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你是不是想说朕不争气?”
  裴琳琅没有接茬,而是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在通过我,弥补旁的什么人。”
  李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被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女人气笑了:“裴琳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难道我不该这样想吗?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陛下从初见时,便待我这般好,难道对我无所求吗?还是说,我对陛下而言,是谁人的影子不成?”
  “裴琳琅。”李穆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你觉得,天上地下,朕还能找出另外一个,与你一摸一样的裴琳琅吗?”
  “若朕,今日这般对待另一个女子,她也会与你一般,问出这样的话来吗?”
  “你能是谁的影子?谁又能是你的影子?你这样说,不但是轻看了朕,也是在轻看你自己。”
  裴琳琅不得不承认,男人的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大大地满足了她的骄傲和自尊心。
  她的脸色有所软化,声音也放柔了:“所以,你就喜欢我这样的?”
  李穆轻哼,傲娇道:“高兴了?”
  “可是,为什么?”
  李穆脸色微沉地喊停。“你真的想知道?”
  “我真想知道。”裴琳琅毫不犹豫地说。
  认真地看了她半晌,李穆妥协了。“那你要有所准备。”
  裴琳琅的心,不知不觉沉了下去,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不知道李穆做了什么,一阵强光无端出现,她被刺得只好闭上眼睛,好半天以后,再睁眼时,却是一片黑暗。
  “要是李泽听到这话,你的一番苦心算计,怕是都要落空。”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裴琳琅愣了愣。
  李泽都死了多久了,听不听得到这话又有什么打紧?
  “三殿下?”女子深感意外的声音。
  裴琳琅震惊地捂住嘴巴,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吗?可她方才,哪有说话?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抹火光,她清晰地听到了男人的动作,不多时,那火越来越旺,眼前景象也渐渐清晰。
  在篝火旁的,是一身黑衣的李穆。
  裴琳琅惊讶地打量四周,发现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初见时的山洞里。
  这是什么回事?
  她想问,却发现自己不能开口。
  这时李穆说话了:“你真是大胆,连自己的性命也敢豁出去赌。你知不知道,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眼下怕是葬身鱼腹了。”
  裴琳琅隐隐感到怪异,虽时隔三载,可她的记性还是好的,当年在山洞里,李穆说的好像不是这样的话。
  “那要多谢三殿下的救命之恩了。”
  裴琳琅又听到‘自己’说。
  她有些惊慌,不知这是什么古怪的梦。
  李穆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失神,便错过了对面的‘李穆’所说的话。
  她用好多种办法想让自己从这古怪‘梦’中醒来,却都失败了,只好耐着性子,宛若幽魂般,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李穆’和‘自己’交谈。
  “你的伤口要是再不处理,可能会落下疤痕。”李穆一边烤着火,一边怂恿她脱掉外衣,让他帮忙治伤。
  ‘她’犹豫了一会儿,与他约法三章,让他只扯开伤口那处的衣服,旁的地方不许多瞧。
  李穆答应了,动作轻柔地替她上了药,处理了伤口。
  他遵守了约定,没有越界,连眼神都很规矩,看得裴琳琅啧啧称奇,心道这幻象,怕不是那无赖男人眼中的自己吧?
  她可是清楚记得,当初在山洞里,男人就没有老实过,总是循机动手动脚,言语也轻佻得很。
  可这幻境中的‘自己’却信了他是个一本正经的君子,对他彻底放下了戒心。
  于是李穆便起身脱了自己的外衣,寻来几条长长的树枝,架了起来,充当屏风,对她说:“你的衣服还没干透,小心着凉。我给你围起来,你放心脱了烤干就是,我一定不看。”
  ‘她’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
  对他的无微不至,体贴守礼很是受用。
  小心翼翼地脱了外衣,却不知道,火光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映在了男人的外衣上,看得那自诩是君子的人,口干舌燥,目不转睛。
  裴琳琅捂了脸,替天真的‘自己’感到害羞,也对那假正经的男人唾弃不已。
  长夜漫漫,‘裴琳琅’不敢睡,李穆虽然知道为什么,却也不好点破,只能引着她说话。
  可他也不善言辞,只好拿西北的事出来说,却不想‘裴琳琅’还真的感兴趣,说她父亲也常与她提及西北之事。
  李穆难掩兴奋,说得越发起劲。
  ‘裴琳琅’不自觉道:“若有机会,真想去看看你口中那天地广阔,无边无际的西北,看看那座绵延不绝的长横山。”
  李穆眼睛一亮:“到时你叫上我,我陪你去。”
  ‘裴琳琅’轻轻应了一声,他高兴地傻笑起来,憨傻的样子,让两个裴琳琅都感到了一丝丝的甜蜜。
  二人彻夜长谈,直到天光大亮,篝火也渐渐地熄了,李穆自觉出去打水,说去去就来,却留下了他的外衣。
  ‘裴琳琅’知道,男人是故意为之,只为让她自在地换上已经干了的衣物。
  等她穿戴整齐,再回来的,却是侍女左丹。
  相府的人找来了,李穆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刻意绕到了另一边去,她想了想,将他落下的外衣,交给左丹,命其送还与他,并带了话去:救命之恩,定当重谢。
  等回了相府,一切轨迹又变得与裴琳琅自己所经历的相同。
  只除了当天晚上,父亲裴承并未来过,登徒子李穆也没有。
  但是第二天一早,一道赐婚的圣旨却送到了府上——
  建宁帝将‘她’指给了李泽做端王妃。
  裴琳琅意外地看着‘自己’平静地接受了旨意,还对父亲裴承说:“还好,这次罪没有白受。”
  父亲于是问:“可想好了?”
  ‘她’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圣旨:“事到如今了,还能反悔不成?”
  夜深人静,不速之客到访。
  李穆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裴琳琅,别嫁李泽了,跟我走吧,跟我去西北,我会对你好的。”
  ‘她’平静地摇着头:“圣旨已下,我要是不嫁,裴家就是抗旨不遵,这是大罪。”
  他急切地握着她的手说:“不会的,皇帝十分看重你父亲,他或许会震怒,却绝不会降罪。琳琅,我答应你,十年,最多十年,我一定会回到这长安城。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一定不叫你受任何委屈。”
  ‘她’依旧摇头,面色淡漠而疏离:“李穆,我是裴家长女,我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我不能为了儿女情长,置整个裴家,置疼我爱我的父亲,信我敬我的弟妹于不顾。就好像你跟我说过,你愿意为了你的兄弟,豁出性命。可是为将者,须以大局为重,必要时,你只能无情地做出取舍。”
  “所以……你要舍了我。”他的眼里满是受伤。
  ‘裴琳琅’面露不忍地道:“对不起。”
  看出‘她’实在铁了心,李穆惨然一笑,忽然发狠,将她狠狠吻住。
  “裴琳琅,你好样的。”
  留下这样一句话,他愤然离去。
  ‘裴琳琅’站在原地,捂着被咬破的双唇,水眸泛着泪光。
  看着这样的场景,裴琳琅似有所悟地呼唤起系统来。
  却没有回应。
  她这下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个人,大概是没有绑定恋爱脑系统的‘自己’?
  ‘她’的所言所行,与自己如出一辙。
  若当初没有那个多嘴多舌的系统阻拦,她也一定会对李穆说出这些话的。
  眼看着面前的‘裴琳琅’一心要嫁李泽,她干脆也耐住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说不定,这就是她当年错过的另一种人生?
  ‘裴琳琅’只来得及用一晚上来悼念这份还未开便已凋零的爱情。
  紧接着便开始备嫁。
  李穆也在翌日离开长安,回归西北。
  三个月后,裴琳琅风光地嫁给了李泽,做了端王妃。
  这门婚事为李泽赢得许多政治筹码,不过两年,声势便碾压了太子李勉。
  后来建宁帝病危,太子党狗急跳墙,调兵围住皇宫,想逼死苏贵妃,迫使建宁帝传位于他。
  幸好投顺太子的柳青河实际上是‘她’父亲裴承的人,及时通风报信,他们才来得及力挽狂澜。
  最终,太子李勉谋逆失败,被赐死,李泽顺利继位,称帝,并封‘她’为后。
  不过李泽才掌大权,便迫不及待露出他狂妄自大的真面目,开始一个个清算旧账。
  太子旧臣、先皇时反对过他的老臣,都被他肆意惩处,手段之残忍,很快就有人骂他昏庸。
  对待裴家人也是如此。
  不断地打压、凌辱。
  表面上尊‘她’为后,实则广纳美貌女子,充入后宫。
  其中他最喜欢的,甚至是个娘。
  ‘裴琳琅’终于看明白了枕边人是个什么货色。
  ‘她’虽然后悔,却也不怕他。
  女人心狠起来,还有男人什么事?
  反正‘她’早有了儿子傍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了慢性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他龙驭宾天。
  彼时,已是苏太后的苏蓉发现了此事,自然不肯罢休,‘裴琳琅’便干脆利落地连她一起解决。
  三岁大的儿子继位,‘她’便做了皇太后,在父亲裴承的帮衬下,垂帘听政。
  这或许是‘她’最自在的日子了,好像回到了与父亲畅谈政事的小时候。
  不同的是,当年她只能与父亲夸夸其谈,如今,却能真正下令,命人照做。
  可惜好景不长,五年后,父亲身体每况愈下,甚至不能再上朝了,朝中便有些人开始不安分了。
  南边也有人打着清君侧的名头发动了叛乱。
  如此内忧外患时,李穆回来了。
  (本章完)
  作者说:很好,终于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可以写上一世的故事了!
  (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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