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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秋末,清晨七点的纽约在微风轻唤中,缓缓苏醒。远远的,哈德逊河波光潋艳,颇有几分“日华川上动,风光草际浮”的味道。
  #x5c3d;#x7ba1;半夜让不速之客折腾了好一会儿,瑶光仍然如往常每一天,黎明即起。
  简单的漱洗完毕后,她套上白色衬衫,飘逸宽筒的米白色长裤,到厨房准备早膳。
  来到疱厨外,一缕深浓的咖啡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倏然定住脚步。
  晨光里,方德睿端坐在餐桌前,低头审视几份文件,指间勾着一只马克杯。
  半夜的遭遇迅速流回她心海。是了,方德睿。从今天开始,她们的生活将增生他的存在。
  瑶光敛住心神,迅速做好心理准备。
  “早。”他发现了她,向她举了举马克杯致意。
  仿佛他们两人几个小时前的缠斗从来没发生过,世界大同,天下太平,没有任何异样。
  “方先生,早安。”瑶光也效法他,轻柔的打完招呼后,直接走向膳食料理区。
  “叫我德睿吧!我们将‘同居’一段时间,还是叫名字比较方便一点。”德睿似笑非笑的看着地。
  “礼不可废,方先生。”她回以一个充满距离感的微笑,开始打蛋。
  “为什么?你不也直呼可可的名字?”他的求学精神很强。
  “那么,”她很快的回头瞟他一眼,嘴角还是笑。“我以后也会称呼她为‘方小姐’。”
  “然后让她怨我,因为我的缘故,害她的美丽管家和她生疏了?”他离开座位,端着马克杯,倚在她身后不远的墙上。
  他的行为有一个合法的学名,叫“鸡蛋里挑骨头。”
  瑶光并不是一个口齿灵活的人,也就没有必要硬想和他扯到赢。她还不确定他想做什么,以及他的加入对整个局势将带来何种影响。她只知道,若“那些人”找到可可,可可将有危险,而她的职责在于排除各项阻碍,以可可的安危为最高指导原则;必要时,即使方德睿是可可的亲二哥,也可以牺牲。
  在此之前,只要方德睿未亮出他的底牌,沉默便是她最好的防守。方德睿知道她的事越少,对她越安全。
  滋!蛋汁倒进热锅里,她翻铲两三下,趁着鸡蛋还新鲜嫩黄,迅速起锅,回头再准备做第二盘。
  “你和可可平常都喝拿铁?”他懒洋洋的晃了晃马克杯。
  “那是方小姐最喜爱的口味。”她避开关于自己的那部分。
  “难怪?拿铁的奶香味太浓,专门给她这种小朋友喝的饮料!”
  “您可以把喜欢的牌子写下来,改天我添购日用品时,顺便帮您带回来。”
  “我没有惯喝的品牌,只要是不加糖、不加奶精的黑咖啡都可以。”他的声音还是慵慵懒懒的。“你只要买你习惯喝的牌子就行了,我不挑剔。”
  “我不喝咖啡。”她低头开始切培根。
  “连拿铁也不喝?”他优闲的再啜一口。
  “所有咖啡都不喝。”
  “那你喝什么?”
  “喝茶”话题怎会转到她身上来?瑶光回头懊恼的看他一眼。
  方德睿还是那副无辜老百姓的笑容。
  “可可说,你每天帮她送午餐到工作室?”他再啜一口热拿铁。
  “嗯。”“可可的工作室在我办公室的正下方,以后顺便也帮我送一份好吗?”
  “可能不太方便。”
  “为什么?”他问。
  “我只会做中式料理,您大概会吃不惯。”她淡淡的说。
  “只要是可可吞得下肚的东西,我吃起来也保证不会出问题。”他挑了挑眉,喝掉最后一口咖啡。
  “既然如此”瑶光叹了口气。他的不屈不挠赢了。“好,我答应。”
  德睿将胜利的笑容藏在马克杯后面。“只除了芹菜。我痛恨芹菜的味道。”
  看!条件开出来了。人的天性就是如此,得了一寸,便想再进一尺。她的笑容消失了。
  “也不吃红色肉类。”他又补充。
  “请您把自己不吃的食物列张表。”她的笑容完全淡掉了。
  “别这样嘛,我不吃肉是有原因的。”他马上为自己辩解。“你去过牧牛场或牧羊场吗?”
  “没有。”
  “你应该去看看的。”他伸展一下长腿。“那里的景况和某部电影很像,牧人们通常在清冷的半夜屠宰羊只,以赶上早晨的肉贩集会。他们将羊拖入一间另外隔出来的小屋里,一刀割断它的喉脉,让它死于窒息或失血。宰好的羊只先堆叠在一旁,等全部处理完毕后,再一举开膛剖肚。于是,屋外栅栏里,羊群不断听着同伴从小屋里传出凄厉的尖叫,越号越微弱,直到没有声音为止。它们的眼中充满恐惧,虽然无法得知小屋内发生什么事,但从同伴们未曾回来过的情形来判断,约莫也明白,进去之后八成凶多吉少你相信,羊与羊之间也能彼此沟通吗?”
  瑶光凝视手中的长刀,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描述,想象那一地的腥血,想象羊群的哀号尖叫,想象小德睿心中的惊惧,想象有个小男孩在那一天认识了人类的残酷
  空旷的牧场,清晨的寒风中夹杂着血腥气,羊只尖叫着,牧人大吼着
  将这只羊拖过来。
  将那只羊带过去!
  血与肉混糊成一团,黏腻得令人嚅心,一如她脑中那古老的记忆。
  那关于失陷宫阙的记忆,亲人悲切的记忆,权力倾轧、骨肉相残的记忆。
  救我!瑶光,救我?
  她呢?她在哪里?
  她死了?主上,她死了?
  人群在哀号
  死了!死了,死,死,死,死
  整座宫廷陷入火海
  寒风在耳畔呼啸,飒!飒!死!死!
  寒风在哭,古老的灵魂在哀叫,不愿止息
  不!别又来了!
  铿锵一声,她手中的长刀落地。
  一阵尖锐的刺痛贯穿她的两耳之间,如同有人拿着烧热的红铁刺进她的脑袋里。
  “啊!”她痛楚的捂住耳朵。
  为什么?为什么是今天?她的老毛病明明已经两年没有发作。
  “瑶光!”德睿敏捷的抢上前,正好承接住她软倒的娇躯。
  她紧闭着眼,冷汗像春雨一般,大颗大颗的迸出额际。
  飒飒风在嚣
  停止!别再哭号了?
  “瑶光!振作一点,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他凝重的轻拍她脸颊。
  “我的头好疼。”她娇容惨白,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救我瑶光救我
  方德睿打横抱着她回到客厅,让她平躺在沙发上,螓首枕着自己的腿。
  他提起那桩童年轶事,原本只是为了勾诱她的同情心,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望着她双眼紧闭的苍白模样,一丝淡淡的罪恶感从他的心头浮现。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叫医生?”他温柔的替她拂开长发。
  “这是老毛病了我休息一下就好。”瑶光摇了摇头,不胜清弱。
  德睿体贴的替她按摩头颅两侧,一股暖暖的气流从他指尖渗出,遁进她的太阳穴里。
  一小段时间后,她的脸色虽然仍很苍白,气息却渐渐平缓下来。
  他的指尖仿佛拥有自主的意识,离开她的颅侧,细细抚上她闭锁的眉睫,拂过她冒着冷汗的秀额、她挺直的鼻梁,毫无瑕疵的光滑肌肤
  她雪白的容颜浮上淡淡血色,眼睫微微颤动着,清弱娇怜的模样,如同一只跌落巢外的雏鸟
  一天之始是男性情欲最旺动的时刻,而她又如此该死的甜美诱人,毫无防备。除非他是死人,才能对眼前的美景无动于衷。
  德睿再也克制不住,低首含住她的嫣唇。
  他将她扶坐起来,紧紧锁在怀中,大手滑向她的后脑勺,托高她,让两人更加贴近。这个吻温柔而甜美,不若昨晚的来势汹汹。他的鼻端全是她泛着兰馨气息的芳香,脑中只求解放自己的渴想
  他灵巧的左手溜上她的双峰,勾画着圆挺饱满的线条,感受那份丰腴和沉重
  瑶光猛然推开他,踉踉跄跄的退开来。
  惊、恼、羞,各式各样的情绪同时涌上来,让她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最后,气愤占了上风。这是他六个小时之内第二次吻她了!
  “你你方先生,请自重?”瑶光赧红了脸,低低斥责他。
  她知道虱中的自己有多美吗?血色刷艳了苍白的双颊,眼瞳熊熊燃烧。德睿近乎着迷的望着她,几乎想将她拉回来,猛猛再吞噬一回。
  是,他趁人之危,他承认。但,该死的,他只是个男人啊!
  最后,体内那个教养良好的优等生还是占了上风。他叹了口气,拂了拂垂落的额发。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你的头疼好些了吗?”他的眼神充满诚恳,顿了顿,又懊悔的补上一句“我应该另挑一个更适当的场合。”
  后面那句追加,切断他所有被原谅的可能性。
  她恼怒横他一眼。第一次遇到这种外表风度翩翩、行为却像无赖的男人。想反击,口舌上一定是他占上风;不反击,心里又着实气得很!
  “我觉得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她僵硬的点了点头,用最有尊严的姿态走回厨房,继续切培根泄愤。
  “我的道歉是很诚心的。”当然,他话中的笑意也是货真价实的。
  德睿咳两下,自我劝道:克制一下自己,老头!
  其实,让她生气是好的。辛瑶光的温柔多礼,与其说是优点,毋宁说是她的防卫系统。她不会摆出高姿态,旁人便很容易误认她是个温柔好相处的人,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步调走。而事实上,他们只是绕着她做圆周运动而已,一步都靠不近她的核心。
  如果要进一步了解她,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她的保护罩敲出几个洞来
  他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何这么喜欢惹她。
  严格说来,辛瑶光并非第一个与他发生一夜之欢的女人,她甚至不是唯一一个!若说半年前的那夜催发了他的浪漫细胞,发生一见钟情的老戏码,那就太言过其实了。
  但,不可否认的,他对她的好奇心不断增加。她就像一口深幽的井,诱引他站在边边上往下探,想测量里头究竟有多深。
  “你有偏头痛的毛病吗?”他阴魂不散的跟上前。
  “是。”滋!培根下锅,她利落的翻炒。
  “可可以前也有类似的老毛病,回头叫她把主治医生的电话号码给你。”即使缺乏听众反应,他还是能聊得自得其乐。
  “谢谢。”她点头道谢,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礼貌回来了。
  “你只做了两人份的早点,难道不跟我们一起吃?”他注意到。
  “我喝果汁就好。”她简单的解释。“可可爱吃培根炒蛋,另一盘是您的。”
  他又有意见了。“只喝果汁营养不够,你应该吃胖一点,冰箱里有鲜奶。”
  “我早餐吃得少。”
  “好吧。”他点点头,暂时搁置营养学的问题。“我方才提起牧场的事,只是想告诉你我的饮食习惯,希望你做菜的时候不会觉得太麻烦。”
  “不会,我也不吃肉。”她简洁的回答。
  “哦?”他很意外的微笑。“你也只吃鱼肉?”
  “我吃全素。”她把培根炒蛋铲进瓷盘一果。
  “那么你的意志力比我坚强,我努力到目前为止,也只能做到吃鱼不吃肉而已。”他对自己皱皱眉。“我知道佛教是东方人的主要信仰,听说许多虔诚的佛教徒都不进荤食。你吃素也是基于宗教因素吗?”
  她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许吧!”
  “或许?”他闲聊着“这是我听过最耐人寻味的答案。”
  她平静的回瞥他一眼。“我并没有强烈的宗教信仰,但我相信,不杀生可以为人类增寿添福”
  “所以,你吃素是为了替自己祈福?”他漫不经心的问。
  “不!是为我的主”瑶光及时煞住。
  她竟然又和他聊了起来!
  这男人简直是无孔不人!
  她从小便专心一致的伺候主子,从不和陌生人接触;而他却成长于复杂的大家庭中,口舌反应比她伶利十倍不止。
  他状似不经意,闲聊些有的没的,每每转过两三个弯拗,话题就绕回她身上,简直防不胜防。
  她原以为他会旁敲侧击半年前的那桩“意外”于是昨天夜里已经做好了应付他的准备。谁知他的肚肠千百转,非但绝口不提那件事,反而从一些旁门左道下手,东拉西扯的,一步一步的勾诱她暴露自己。
  “早安。”一声困困的问候声解救了她。可可揉揉眼皮,飘进厨房里。
  瑶光松了口气。才和他独处不到半小时,她已经开始有压力了。
  “早安,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她替可可倒一杯牛奶,招呼女主人坐下。
  “咦?你们俩都起得这么早。”可可张嘴打了个大阿欠。
  懊鸣金收兵了,方德睿泱定先善良的放过她。聪明的战略家知道何时该收、何时该放,穷寇莫追才是保全之道。
  “早啊,丫头。”他神色自若的坐回餐桌前“动作快一点,否则今天休想搭我的顺风车。”
  “两位请坐,我把吐司烤好就可以开动了。”瑶光轻柔的说完,回头去忙手中的事,不再看向他。
  方德睿将微笑掩在马克杯后头。
  辛瑶光既然触动了他的好奇心,就得应付他源源不绝的问题。
  有志者,事竟成。他一次凑一格,总有一天会拼完整幅仕女图。
  “喂,说啦。”可可挤眉弄眼的,手肘暧昧的顶了顶二哥。“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那美丽的俏管家?”
  “可可!”方德睿又好气又好笑。“早上十点是我最忙的时刻,想聊私事也等我下班之后,好吗?”
  他向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独独拿调皮的么妹没辙。
  “我从昨天半夜忍到现在,你还要我再忍七、八个小时?”可可大叫,一屁股坐在桧木办公桌上。“二哥,你不会这么残忍吧?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子,憋死了我,你就没妹妹了。”
  炳利路亚!他在心头附和一声。
  “你为什么不去问你那美丽的俏管家呢?”他指了指妹子的尊臀。
  “我问啦!”可可很合作的从底下抽出一份文件交给他。
  “哦?”他稍微感兴趣了。“她怎么回答?”
  “‘令兄认错人了。’”她把瑶光柔蔼但充满距离感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
  “那不就得了。”他扬高眉毛,一式一样的无辜神情。“我确实认错了人。”
  “真的吗?”这种推搪之词太明显了,即使她想假装买帐,都得侮辱自己的聪明才智。
  “可可,东方人通常较为含蓄婉约,你苦缠着辛小姐,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冒失唐突她的男人,这不是让她很难表态吗?”他露出诱哄的微笑,托住妹妹的肘臂,技巧的将她引向办公室门口。
  “没错”所以她才来追问二哥的嘛!
  “没错就好。”他不给妹子任何强辩的机会。“你还是忙你的工作室要紧。下个月我们和狗食公司合办的宣传活动,你究竟拍好海报照片没有?”
  门一拉开,外头抱着整叠文件夹的秘书正要走进来。
  “总裁啊!”秘书猝不及防,陡然撞到娇小的可可,整堆资料从她怀里飞出去,所有文件夹张开大嘴,尽情吐出白花花的纸张。
  满天散花,看在寻常人眼中是一团快速的灾难,然而在方德睿眼里,却像倒带重播的慢动作。
  他全凭本能反应,左右开弓,各抓住一个半空中的文件夹,两手上接下捞,迅速将文件拢回硬夹里,装满后随手往可可怀里一放,继续又抓向空中的另外两个硬夹子
  一次,两次,三次!最后,每张资料乖乖归于原位,而所有文件夹安然躺在可可怀里。
  从头到尾,只花了五秒钟。没有一张白纸飘落在地毯上。
  神乎其技
  #x5c3d;#x7ba1;在过去六个月内,可可和秘书已亲眼目睹过无数次他的身手,现在又上演一遍,她俩仍然看得说不出话来。
  “哗”可可敬畏的低语。“老哥,你确定自己没有拜过师父、学过杂耍技艺?”
  方德睿拢起居心,望着修长有力的双手。
  他明白,这不是什么基因突变或神秘招数,而是他的动作更迅速,手脚更轻盈了,相形之下,反射神经便比平常人敏感快捷。举凡一片凋谢的花瓣,落地的树叶,在空中飞扬的文件纸诸般景象在他眼中就像慢动作播放一般,他只要随手一伸,就能在千分之一秒内准确的接住标的物。
  这种异能,正是半年前和辛瑶光发生一夜之缘后,神奇的出现在他身上。
  他还记得当时从她身上涌进他躯体的特异气流。
  那究竟是什么现象?
  与辛瑶光重逢后,他并不是不想问,然而,问的时机如果不对,以辛瑶光如此提防他的情况来看,决计问不出真实答案。他必须等,耐心找寻一个她愿意开敞的时间。
  然后,他会问她: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中央公园位于纽约中城区,是曼哈顿岛的绿色奇迹。早期它曾沦为犯罪者的温床,刑案发生率之高,连纽约人都望之却步。后来经由政府大力整顿,目前已经成为纽约人休闲的好去处。
  鲍园中一座面积惊人的人造山,大湖,甚至城堡和动物,无数影片曾在此地取景拍摄。
  “可可摄影工作室”今日难得的出外景,在一处绿荫之下,一男一女坐在草坪上,野餐篮放置在身前,一只黄金猎犬盯着可口的狗食垂涎。
  可可的身影穿梭在摄影器材之间,时而调整角度,时而指挥模特儿的姿态,忙得不亦乐乎。
  瑶光坐在十公尺之外的树荫下,端详他们的工作状况。
  四周扫视一圈,没有任何形迹可疑的人,没有任何适合伏击的屏障,她稍微放松警戒,背靠着树干,享受午后微凉的徐风。
  “嗨!天气真好。”谦谦有礼的问候,伴随着一道黑影遮住她的阳光。
  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瑶光挺直背脊,忍着不叹气。
  方德睿一身西装革履,深靛色的颜色衬托出他深邃的蓝瞳,头丰得一丝不苟,小牛皮鞋闪闪发亮,扬着一身都会名绅的潇洒。
  “代理总裁的职务似乎很清闲。”她恬淡的微笑没有改变。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你除了缠着我,没有其他事情好做?
  “我刚从西城开会回来,顺便来探探可可的班。”他未经邀请,自动挨着她坐在草坪上,朝她身畔的野餐篮示意。“mayi?”
  瑶光顺手提给他,再拿出一副太阳眼镜戴上,一副怡然舒懒的神情,准备来个午后小息。
  他当然不可能识相的提着小餐篮,走到其他树荫下大快朵颐。相反的,他穿着一套八千美元的西装,盘腿坐在草坪上,拿着三明治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也来探可可的班?”他闻聊似的开口。
  “我只是送点心来。”既然她的逐客令他看不懂,瑶光只好开口回应。
  “你好像天天送午餐和点心到可可的工作室。”嗯!这炸鸡腿做得真好,鲜嫩而多汁,不会太老。
  “所以?”他察觉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不公平而已。”德睿拿起餐巾纸揩拭手指,姿态从容而优雅。“可可和我在同一栋大楼上班,你每天为她送点心,却从不帮我准备一份。”
  原来如此。她稍微和缓下来。
  “我的老板只有可可,职业介绍所是这么说的。”而且你的怪僻这么多,又偏食!
  “哦?你对待前任雇主的家人,也像对待我这样残忍吗?”他拿起小餐包,轻松的掰成几小块,丢给对面的小松鼠。
  “还好。”她回答得模棱两可。
  “你的前任雇主是谁?或者我认识也说不定。”
  “做可可的管家是我接的第一个工作。”她又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了。
  好一会儿,他没再提出新的话题,两人暂时停止交谈。
  瑶光略略放松下来,正要觉得安全时,他又开口。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会吗?”严格说来,她对他没有任何喜欢或不喜欢的感觉,虽然有时候他确实让人气得牙痒痒。
  她只是习惯了不去探知别人的故事。只要不去“认识”就可以不去“在意。”当人人不入她眼,事事尽皆陌生,要忽视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就显得容易许多。
  而他,却像只烦人的苍蝇、蟑螂,赶不尽也杀不绝,稍微放松一点防备,他就大咧咧的闯进来,非得将一片一片的“自己”投进她脑海,根深成印象不可。
  “是因为‘那一夜’吗?”他终于提起半年前的那场初遇。
  瑶光终于转头子他,一双眼睛藏在墨镜后。“如果你能忘记那次‘意外’我会非常感激。”
  德睿撩起一绺委垂在地的青丝,感受它在指间滑动的触感。
  “你欠我一个答案。”他的脸上泛着淡笑那种他的朋友称之为“鲨鱼出猎”式的微笑。“那一夜在我体内留下相当奇怪的影响,我想我有权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和我做ài?”
  “做ài?”她对这个名词蹙眉。那一夜充其量只是一场缺乏感情的交合,与“爱”字无涉。
  “我喝醉了。”她避重就轻的说。
  “哦?”德睿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不过倒是没有再穷追下去。
  他又撩起另一束长发,在手中把玩。这次她蹙着娥眉,把头发拉回来。德睿顺势握住她的手。
  指骨纤细,但白皙而柔腻,绵软的掌心如同上好的槭枫蛋糕,他忽然拉到嘴边,在指尖轻咬一口。
  热热的感觉从指间传回来,直接流进心里。瑶光连忙想抽回手,他却固执不放,眼光紧紧锁住她墨镜后的秋瞳。
  “十指连心”他低喃,如风的嗓音在两人之间漫开,像是无形的咒语。“我,握住了你的手,也握住了你的心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男女间亲密的语言游戏对她太陌生。有一瞬间,她感激墨镜的存在,遮掩了她的无措。
  他的脸孔缓缓靠近,缓缓靠近,想取索十二个小时内的第三个吻
  “啊!”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中央公园的优闲。
  魔咒破除!
  他们两人同时跳站起来,飞快奔向拍摄现场。
  “可可!可可?”工作人员在草坪上跨围成一圈。“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只蜜蜂飞过来,然后方小姐就我也不知道啊!”摄影助理吓得语无伦次,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圆圈中央,苍白的可可委顿在地上。
  “可可!”瑶光先赶到,惊慌只一闪而逝,便迅速检查她的状况。
  可可的左颈有一块明显的浮肿,蜂刺还留在皮肤里。她勉强瞠开两眼,给大家一个安慰的微笑,然后便陷入半昏迷状态。
  德睿见了,低咒一声,马上指挥全场。
  “珊蜜,马上打九一一,叫救护车;小杰,联络‘纽曼医学设所’的魏医生前往医院会合,他是可可的家庭医生,最了解她的病史。”他翻看可可的眼皮,再测量她的脉搏跳动速度。“大家退开,让出一点空间给她呼吸。”
  众人忙不迭领命。
  “只是蜂螫而已,为何会这么严重?”瑶光蹲在他身畔低声,只让微颤的纤指约略透露出她心中的焦躁。
  “可可天生对蜂毒过敏。”他简洁的回答,方才那潇洒调笑的公子哥儿已不复存在。
  可可的呼吸越来越快,到后来已近乎气喘的程度,肌肤冰凉湿冷,小脸已泛上一层淡青。
  蜂毒中的组织胺、血清促进素、磷酸酯酵素会造成血管扩张,血压降低,而后水肿,乃至休克。而像可可这样敏感体质的人,更会经由免疫球蛋白e抗体反应而引发严重的过敏症状,血压降低,甚且昏迷不醒。
  “深呼吸一口气。”瑶光迅速说道。
  “她现在听不见你的话。”德睿提醒。
  “我是说你,深呼吸一口气。”瑶光很快的看他一眼。
  德睿不解的蹙额,但仍然照她的话做。
  她开始教他,如何将气聚在丹田,涌向上丹回,贯通臂膀诸穴,将内力逼到指尖。
  她指着可可肾脏和心脏附近的几处穴道,教他如何把内力贯注在这几处大穴,护住心肾两脉,免受蜂毒来势汹汹的荼毒。
  德睿依言替妹妹行过功,半刻后,可可的脸果然回复了正常的淡红。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然而,强烈的自责依然在瑶光心中啃噬着。
  她仔细提防每件事,千般万般的小心,本来以为护得滴水不穿,孰料一只蜜蜂就足以误事。
  这一针螫下去,等于是可可的催命符!虽然德睿已替她护住心脉了,他算是半路出家,效果如何也难说得很。
  她既愧疚又罪过,恨不能将伤痛从可可身上传回给自己。
  倘若可可有什么意外她收紧拳心,指甲深深陷进掌肉里。
  “快松手,你把自己掐出血来了!”德睿掰开她的手指,将柔荑包在自己的掌握里。
  “我不要紧。只要可可赶紧好起来,我就放心了。”瑶光将手抽出来,掌心异常的冰冷。
  他又把她的手握回来,声音轻柔的说:“蜜蜂何时会飞出来螫人本来就难以预料,这并不是你的错,别太责怪自己。”
  瑶光睇向可可苍白的容颜,默默无语。这一次,她没有把他的手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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