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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思敬已经听得一头冷汗,急忙道:“您是皇命钦差,我怎敢僭越?全由钦差大人做主。”
  和琳点点头,大步走出县衙大堂,范思敬等人紧紧跟在后面。大院里,他带来的两百名亲兵列成方阵整整齐齐的站着,腰间的佩刀在日光下反射着点点耀眼的光芒。平阳县的三班衙役、小马、禁卒、弓兵等人列在方阵之后。和琳大声喝道:“各位兄弟,现在立刻给我贴告示,各乡各里不得遗漏!”
  两百名亲兵齐声答应:“喳!”嘹亮的声音直穿上云霄。
  “和琳来者不善!”范思敬狠狠喝了一大口茶。窗外,夜色已沉,二更梆声之后,一阵风起,吹着树叶哗哗作响,紧闭的门窗也喀喀地响起来。
  “此人与曹文植,伊龄阿绝不是一路人。”孟卫礼道。
  范思敬沉吟道:“话不能说得太死,他今日之举,未尝不是阿桂所谋。”
  “大人此言差矣。和琳就是和逶诎⒐鹕肀叩囊豢哦ぷ印!彼嫡饣暗恼橇趼佳酒鹕砝吹溃骸鞍⒐鹩牒瞳|在军机处分庭抗礼,勾心斗角,甚不相容。听说每回在朝站班的时候,阿桂都躲着和对兜模牒瞳|说话都是隔了老远说话。和龊土绽醋霭⒐鸬闹郑趺椿崾钦嫘氖狄獾模俊?br />
  范思敬一听和膊艉徒矗钡挠趾莺莺纫豢诓璧溃骸罢饪稍趺创Γ恳槐呤且槐呤悄棠蹋谋咴垡踩遣黄稹!?br />
  孟卫礼也跟声道:“是啊!顺了阿桂,便可将这天大的案子掩下来,但就触怒了和琳,惹下了和T勖窍靥泼房墒且圆涣硕底抛撸蠹乙惨磐甑啊!?br />
  范思敬发着狠道:“看来只有丢卒保车了。”
  刘录勋道:“范大人,此言差矣!黄梅若是倒了台,您还能安稳当知府么?黄梅的事情几乎件件都关联着您,就是黄梅不攀咬您,窦光鼐也不会放过您。还有和珊土展词且拦偷模饷创蟮陌缸樱詈蠼鼋龃ΨR桓銎咂沸」伲夤偷玫幕褂惺裁匆馑迹课铱凑饣睾瞳|是要借窦光鼐之力在浙江大开杀戒,您怎能安身于世外?”
  孟卫礼见范思敬要翻脸,担心自己也要跟着黄梅一起倒霉,被当作卒子给丢了,急忙又跟着刘录勋的话风道:“刘先生说得对,咱们是一根草绳上的蚱蜢。牵出一个来,另一个还能跑得了?阿桂毕竟是军机首领大臣,权势尚在和稀N铱此獯卫凑憬彩抢咨笥甑阈。挠锌砣葜摹T勖乔虿荒芟嚷伊耍约焊约喝耸拱碜印R民脊庳镜昧耸疲鼓苡性勖堑暮茫俊?br />
  刘录勋见范思敬沉默不语,冷笑道:“范大人,您是怕眼前这一关就过不了吧!大人请放心,我早有安排。”
  “和琳已经将两百张告示贴得到处都是,你怎么处置?”
  “半个月前,员外郎海成到平阳县取证。这里很有几个想翻老账的,我便告了三天假,让他们尽情的告去。这些人还真以为我做了缩头乌龟,又想着这一回是告黄梅,与我干系不大,我应当是决不会出头的,三天内递到海成那里的状子足有上百斤重,嘿嘿 。哪成想三天一过,我和海成一块儿升堂审案。先将他们的座位撤了,再抬上来刑具摆了一堂,挺棍、夹棍、脑箍、烙铁、钉指,一封书、鼠弹筝、拦马棍、燕儿飞,光看一看就把这些人先吓了个半死。我和海成再当堂一句一句的质问,连敲打带吓唬,把这些乡绅故宦治得服服帖帖,弄的灰心丧气,退堂鼓敲过,走路腿都打颤。海成留了几个吓得半死的乡绅带去杭州为黄梅作证。剩下的人,我派人用驴车送了回去,一人送一本空账册,让他们在路上好好瞧瞧。”
  孟卫礼道:“对!骑驴看账本,走着瞧,看谁还敢翻咱们的老账?老弟主意是挺高,不过 ,你真能保定这些人都被你吓住了,就没人敢拼了性命扯榜上告?”
  “老哥放心,我已向和琳建议,每处告示由一名亲兵带一名县卒共同看守,和大人竟然答应了,我已派两百名亲信差役去了。范大人您想想,每张告示前都有咱们的人虎视眈眈恶狠狠的守着,谁还敢来惹火上身?”
  范思敬听得眉开眼笑道:“好!凭他和琳再狠,无人上告也终是没辙!真是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果然英雄出后辈!”
  “下官不敢贪功,前头与海成的敲山震虎之策与今日恶狗守门之计都是黄梅的首席师爷石太生的主意。”
  “石太生?早就听说这个人甚有谋略,福岜还向我问过此人,说是这样的人才寄居于一县府之中,太可惜了。他现在哪里?”
  “他说还有大事未办,暂不能泄漏行踪。”
  和琳连等了五天,竟没等到一个告状的人,甚至连看告示的人都寥寥。和琳又让守告示的人,每隔一刻钟便轮流念告示上的话。又等了三天,仍是无人检举。和琳气的脸色发白,指着自己带来的亲信牛录额真索尔骂道:“废物。八天了,你们连一个人也带不回来。”
  索尔委屈道:“和大人,不是小的无能,别说是带人回来了,就是连个打问的人都没有。”
  和琳恨恨道:“这里边有猫腻。范思敬、刘录勋一定暗地里做了手脚。这些人真是狗熊的心胆,竟连钦差大臣也敢骗,这是欺君啊!”和琳用气得有些颤抖的手指着索尔道:“你立刻将你的人都召回来,今儿个给我吃饱睡足。明天辰时,我升堂后,你们将县衙大院围住,一定要守得严严实实,就是一只耗子也不能放出来。我要当堂和他们对质,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翻脸了。”
  和琳停了停又道:“你带两个精明利索的戈什哈。明日在堂下候着,听我的暗号行事 ”
  第二天一大早,和琳还是照常升堂。一连跟着和琳升了九天空堂,大家都有些皮了,三班衙役有说有笑,站班停当,升堂鼓三击之后,两边齐声威喝。和琳坐到当中,范思敬陪在一边,刘录勋、孟卫礼分坐在下首。
  范思敬刚要寒暄几句,只听和琳先发话道:“今天是第九天了,仍未有人来告状具呈,你们看今天还会有人来么?”
  范思敬、刘录勋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回答。范思敬想了想道:“今天,恐怕应当会有人来吧!”他回头看看刘、孟二人。刘、孟也附和道:“是啊!”
  “放屁!”和琳愤怒的脸都红了:“其实你们早都知道,别说九天,就是再等九个月,也不会有人来。你们早设好了套让我钻。我说过,私派亲信阻拦威胁上告之人九品以上立刻拿下,听候审处。你们真想试试?”
  范思敬急忙道:“和大人,我们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么说,你没有做了?”
  “当然没有做。”
  和琳转向刘录勋:“那你做了没有?”
  “下官绝不会做此无耻行径!”
  “既然他俩都没有,那定是你了。”和琳恶狠狠的逼视着孟卫礼。
  孟卫礼惊的一抖:“没有,没有。我怎有胆做这种事。”
  “这倒奇了,你们都没有做。那又是哪位高人能让偌大一个平阳县竟无一个人敢看告示。不说别的,按着常理,就凭风闻无罪,坐实有赏这两条也该引得几个人到告示前问一问啊,怎么一连八天,竟没有一个敢问寻的人。你以为我抓不到你们拦阻情弊、恐吓证据就拿你们没办法么?”
  “和大人,诸位实无拦阻恐吓之事。之前,海成大人亦来过,他曾经调集人证一一问寻,结果并无学政窦光鼐所参之事。海成大人已带部分人证入杭,不日省里也将传来消息。”
  “省城的事咱们管不着,阿桂中堂让我来查案,我不能一句话没问就这么回去吧。你既然说海成大人已经问过人证。好!你立刻将海成所问过的人证名单取回来。他们不来举证,我派人去请他们。”
  刘录勋答应道:“和大人既如此说,我立刻叫人去取。徐三、李堂!你二人立刻去将人证名单取回来。”
  李堂、徐三喊一声“喳”,走了出去。二人出了大堂向左拐,走了一截路,出月洞门向右转,穿过不长一段草坪,进了刑部房。在刑部房只呆了一会儿,却又从西面侧门转出来,沿着房后一带小树林子向北走,三拐两拐来到一处窄的仅能容一瘦子通过的胡同。两人一前一后挤进胡同,进了几十步,胡同才宽了起来。徐三拍拍身上的灰,唾口唾沫道:“这个地方倒是隐秘,我当了这么多年差,竟不知道。”
  李堂轻声道:“小点声,百步之外,便是大道。这里是黄老爷的密室,岂能让你轻易知道。”说罢推开院门,见里面一个穿着黑绸马褂,青色夹袍的黑脸汉子迎上来道:“李爷,东西已经备好了,就在里边。”
  李堂和徐三没说话,跟着这人进去,那黑脸汉子捧出一个包袱来放在堂屋八仙桌上,解开包裹,取出一张名单,嘻嘻笑道:“人名都造好了,都是咱们的死党。和琳(二十八1)按着这个名单查,就是查三年也别想查出一点破绽。”
  李堂不放心的看了看:“千万别出岔子,只要过了这一关,咱们都有重赏,若是弄砸了脑袋难保。”
  “放心吧,李爷。石先生亲自安排的,怎会有纰漏?”
  黑脸汉子刚说完,只听“哐”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三个壮汉旋风似的闯进来,李堂等三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掀翻在地。李堂等人还要挣扎,但那三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哪里能起得来。李堂压着嗓子厉声道:“你们是谁?胆敢抢夺官府证物?我一嗓子喊起来,怕一个也跑不了?”
  那人笑道:“你敢喊就喊啊!不要命就一嗓子喊出来!看谁也跑不了?”
  李堂一听这话,知道来人背景深,道:“好汉饶命,要名单尽管拿走。留下我们性命就行。”
  “呸!谁要你的假名单?真名单在哪?石先生又是谁?”
  索尔见没人作声,狞笑一声道:“看来你是没见识过我索二爷的厉害。”话音未落,刀已落下,只听李堂惨叫一声左手四根指头已经被削去半截,双腿一蹬,晕了过去。
  另一个摁着黑脸汉子的戈什哈也举刀一剁,却是刀背着肉,那黑脸汉子干嚎了一声道:“千万别剁我手,真名单在石先生那里。”
  “带我们去!”
  索尔让人给李堂止了血,又将李堂和徐三捆得严严实实,扔下二人,押着黑脸汉子出了密室。黑脸汉子引着三人顺原路回到小树林,又向北走,走了半刻钟,过了一座小桥,右拐进一座藤萝绕绿的月洞门,却是二堂大院。索尔心中疑道:“如此关系重大的名单竟然就放在这人来人往的二堂之内么?”
  正想着,却见黑脸汉子引着他们穿过二堂,过了雕花屏门,来到夫子院。院内种着三棵高大繁茂的桂花树,桂花正开的艳,清香四溢,芬芳扑鼻。几个人闻的都有些醉了,那索尔抽抽鼻子却怪道:“怎么有烧纸的味道?”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正房。索尔一脚将门踹开。那门并未闩上,“哐”一声开了,又弹回来,索尔再踹一脚,那门终于吃受不住,咔啦一声裂开。索尔跳进屋内,只看到当地摆一个火盆,一个中年人穿着一件青不青灰不灰的巴图鲁背心,秃了线的四开气团花袍坐在火盆旁在烫酒喝。
  “你就是石先生?”
  那人扭转头来笑道:“不敢称先生,在下石太生,你是来取名单的吧?”
  “痛快!这些天的阴招,都是你使的吧。你立刻将名单交出来,我们和大人还能免你一死,从轻处置。”
  “哈 哈 ”那人仰天狂笑:“名单就在这火盆里,你自己来取吧!”
  “你!”索尔飞身上前一脚将火盆踢翻,火星四溅,纸灰乱飞,哪里还有半点墨迹纸片可寻。索尔将石太生的脖领揪住道:“你立刻将名单给我默写下来,不然老子把你活剐了,你信不信。”
  石太生从牙缝里挤着话音:“窦光鼐已经满盘皆输,所奏皆无实据。唯有平阳一县尚有人证可寻,物证可查,可惜啊!所有人证物证都已让我化到火盆里去了。此时,也是我石太生以身相报的时刻了。”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只见口鼻耳眼都有血泌出来。”
  索尔急忙松手,但眼见石太生的身子已经僵了。
  “他服毒了。”索尔懊丧地说。
  和琳在平阳县碰了一鼻子灰,这才知道浙江之地水深莫测,才明白和浴凹惺拢钍陆圆豢沙鐾贰敝钜狻4掖沂帐傲诵凶埃薏坏梦孀帕沉⑹辈辶顺岚蚍苫睾贾荩唇拥胶贾莸墓模杭纯探衔览癯遥癖厮殉觥案皇儆杏唷倍烙裼裆阶右患吞埔堵楣猛肌芬环=嗽嘁徊⑺椭梁贾荨?br />
  和琳细细看了公文,上面说孟卫礼私吞了三年前陈辉祖大案中两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而且都是乾隆当年赐还给王亶望的东西。和琳记得乾隆四十九年闽浙总督陈辉祖负责查抄王亶望在浙江的家产,借机伙同浙江几位要吏藏匿私吞财物价值数百万两,其中不少宝贝流落民间。其中一些乾隆御用过的东西,也曾招贴告示寻找,催责各级官吏查寻,但还是有一部分杳无音讯。和琳这两天与孟卫礼接触,知道这人胆小怕事,竟没想到此人也是个要财不要命的主。心中暗自冷笑一阵,立刻带人去将孟卫礼家给抄了。
  抄家之后,果然从孟卫礼家中搜出一座半人多高的“富寿有余”独玉玉山子。那独玉是我国四大名玉之一,产于河南南阳的独山;由于千百年来,历代朝廷都派专吏负责开采与督造玉器,资源已经枯竭,到清朝乾隆年间独山玉已经很少见!单这么大块独玉已经是价值连城。和琳也是个玩玉的行家,又见这块独玉,玉质上等,雕工精湛!雕刻为双面立体雕,山子造型,一个渔老翁钓一肥硕鲤鱼,头上飞一蝙蝠,寓意“福”来。老翁神态安详、儒雅端庄、面相和善;鲤鱼纤毫毕现;蝙蝠振翅欲飞,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不禁啧啧赞叹:单凭这块玉,就足以上孟卫礼一家三代富贵,无怪他竟敢隐匿不报!再看唐伯虎的《麻姑图》,设色清灵,柔秀多变,人物清丽脱俗,风姿绰约,也是世间难得的极品。遂命人仔细收了,又命人将孟卫礼摘了顶子,剥了官服,押入囚车。
  那孟卫礼本是个胆小之人,忽经此事,竟吓得瘫了,连路也走不动,被人架着推入囚车。和琳恨他与范思敬、刘录勋合起伙来与自己作对,也不去管他,由着他在囚车里哭哭啼啼。
  孟卫礼做梦也没想到,查黄梅的案子正查的热闹,冷不丁天下掉下来一颗扫帚星正砸到他的脑袋上,心中委屈的不得了。原来,这“富寿有余”独玉玉山子和唐伯虎《麻姑图》并非他有心收藏,隐匿不报,而是不久前一个人送的。
  就在和琳来到平阳县的第二天。孟卫礼的府上来了一位生意人,自称是孟的故交,门上人将他引到二堂。此人一见到孟卫礼,便“扑通”一声跪倒,拜服在地道:“恩人啊!小的特来向您谢恩。”
  孟卫礼一愣,见那人五十多岁,样子似曾相识,但他一时想不起自己这辈子还为什么人做过好事,急忙将来人搀起道:“何故行此大礼?本官实不敢当。你是哪里人?”
  那人起身大哭道:“若无恩人相救,我庞家全家十五口早已葬身于海底喂了鱼了。小的名叫庞茂琨,今天是来报恩的。”
  孟卫礼这才想起他还真做过一件好事。乾隆三十九年,他从江苏老家出发,走海路进京赶考。因贪赶路程没有去青岛靠港,而是直奔威海。正午时分的时候,已经走了一半路程。四顾皆是海,不见边际。只见东方远远有两只船靠在一块儿,却不移动。过了一会儿,渐渐近了,见一只船上空着,已经着了火,烈焰升腾,浓烟上窜。另一只船上站满了人,却见几个人被扔下水来,虽听不见声音,却看到船上有几个人跪在甲板上,样子甚是悲怆。船楼上坐着一个黄脸汉子,指挥着几个人扒那跪着的人的衣服。
  船主惊声道:“糟糕,遇上海盗了。咱们还是避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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