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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曜今儿会想到出宫,当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一方面是因为登基这两年多来,他几乎都在为各种事情所累,内忧外患之下,不敢有丝毫放松,而沈芊呢,嫁进宫里一年多,怀孕就怀了大半年,也没有什么机会能放松地出来走走,最近两人联手,好不容易把那群老臣给压服了,自然便想着牵个小手、约个小会什么的,就当是补个蜜月。
  而另一方面嘛,因为之前的战乱和前不久的江南案,大周朝堂和各个地方几乎都有官职空缺,就等着人手填补,加之赵曜也很想培养一批天子门生,所以今年,他便早早地就开了恩科,正好,倒是赶上了秋天的时候举行会试,与常规的“春闱”倒是有些不同了。
  而两人之所以来着悦然居,便是因为这悦然居,很多年前有个让外地考生低价入住的优惠,故而一直都是考生们聚集的场所,这时间一久,自然出了一些状元榜眼。慢慢的,这客栈在京城里便出了名了,如今是京城最风雅最有文化的客栈。到如今,不管是外地考生还是本地考生,不管考生缺不缺钱,都必要在考前来定一间悦然居的房间,顺便到大厅里拜一拜前几任状元的墨宝——总之,热闹得很。
  赵曜本来是想提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没想到,两人在楼上坐了好一会,尽听着楼下这些人互相吹捧了。赵曜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还在吃点心的沈芊:“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宁儿在等着呢。”
  沈芊默默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面前这家伙翻遍了文史典籍、又把朝里几个老学究的头发都熬白了,就为了取个儿子的名字,结果,嗯,取了个“康宁”,开什么玩笑,就这俩字,需要取上两个月?!
  据说某人取完这俩字那叫一个满意,直接大笔一挥在封太子的圣旨上补上了名字,还加盖了玉玺——沈芊知道之后,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
  赵曜瞧着沈芊那不满又埋怨的眼神,立马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敢与她对视,他是真觉得“康宁”俩字好,他俩的儿子,生来就是真龙天子,取什么乾坤寰宇、泽被天下的,不是多此一举嘛……再说了,他们的儿子,就算是眼前这天下,也不必放在眼里!
  沈芊瞪他:“反正,下一个的取名权,你已经没份了。”
  “好。”赵曜难得慵懒地靠在窗台上,笑眯眯地看着沈芊,不仅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隐隐带着一点惊喜和得意,显然对“下一个”的出生,充满了期待。
  某人用没脸没皮把沈芊吃得死死的,沈芊虽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有什么法子呢,她总不能更没脸没皮吧?哎,只希望自家娃儿千万别被带坏了。
  说起带坏,沈芊也真是受够了某位“活泼好动”的新手爸爸,以前曾有姐姐跟她吐槽,说生了孩子,就像是给老公生了个大号玩具,她本来以为以赵曜的老成,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状况——结果,某日她从御花园回来,就看到面前这家伙伸着一只手臂托着儿子的屁股往前送,另一只手跟着霸气一挥,边挥还边兴奋地喊:“嘿,大炮发射!”
  沈芊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儿子,抬脚就往赵曜身上踹,踹得那叫一个凶啊。赵曜满脸都是被发现之后的惊恐,一边躲着沈芊的连环无敌脚,一边满屋子的逃窜,边逃还边狡辩:“我这是……教咱们儿子认识火器,真的,真的不是玩他……嗷!”
  那是沈芊踹赵曜踹得最狠的一次,基本上都够得上家暴的水准了,甚至差不多大半个月没和赵曜讲话,倒是把赵曜吓了个够呛,天天赔礼道歉的,乖得像只鹌鹑。
  最后还是朱夫人跑进宫来说和,笑着对她说:“男人呐,至死都还是少年。陛下年少老成,这辈子大概还是头一次显露这等少年脾性……”就这一句话,她心里堵着的那股气立马就消了下去。
  想起这桩事,再加上眼前人那明显的偷乐表情,沈芊无奈地笃定,面前这人大概会越来越“少年”,带两个儿子这种事,还真是心累。
  屋里的两人正和谐地想着对方,忽然听到楼下大厅出现了一些喧闹的声音,这声音不同之前的互相吹捧,反倒像是在争吵。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竖起耳朵听着下面的动静,一听之下,便发现好像是两拨人争论了起来,巧了,争论的话题,正是这段时间闹得很热的“火器局”的事。
  自从三个月前,赵曜给钱悟下套,让他点头同意了拿钱之后,火器局的**生产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有沈芊的设计图,还有成功的样品,另外还有夏飞和齐木新两人盯着,火器局的老工匠们很快就生产出了两百多支**,这批**一生产出来,赵曜便立刻派人送到了高群的手里,高群率领的江苏水师一直都还在港口驻扎,时不时地就出海扫荡倭寇。
  收到这批**之后,高群带着两百名从水师部队中挑出的精锐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的枪支训练,不久前,这群训练有素的水师在英国公管振勋的调度安排之下,以一船队的贵重货物为饵,引出了一直在附近海上活动的那批倭寇盗匪,并迅速地以**和弓箭对这批倭寇进行了围剿!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大周水师在未损一兵一卒和一艘船的情况下,将一船队的五百多名倭寇尽数剿灭!
  这场战役,如同之前天雷弹、天火弹的战役一样,震惊天下。甚至可以说比之前的战争还要震撼,当然,纷争也更大。再加之,如今赵曜强力推行火器新政,一副要大规模发展火器生产的样子,各大利益方和执见者一直都吵个不停,连带着民间也一直都在议论火器之事。
  而沈芊之前在内阁开会时,曾多次出席,并提出如果要想降低火器单价的话,必须形成一条完整的生产链。单单**的生产链其实不难,几位阁老也都勉强算是默许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沈芊说着说着,开始提出完善大周朝基础的工业体系这个茬。其实说基础什么的,已经算是沈芊给众人留面子的,毕竟要照沈芊自己的想法,大周朝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业体系,全国上下能数出几个颇有革新的工业小作坊,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然而,沈芊提出的设想太宏大太渺远,几乎立刻引起了所有阁老的反对,他们都认为大周朝没有必要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来铺建所谓的工业体系,那简直荒谬至极,连她义父张远都对她摇摇头,示意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沈芊也没办法,只能闭口不谈,想着慢慢地进行就好,但没想到今日在这悦然居里,她竟然又听到了这个提法,而且楼下说话的那个书生,显然不是普通人,他开口就提了沈芊在内阁中说的那些话,并直言道:“……此言乃当今皇后的所谓工业设想,然而,说句大不敬的话,冯某以为,所谓妇人之见,便是如此,我华夏之地,千百年来,无不是以农耕为立国之基,让天下百姓都去搞什么‘工业’,谁来耕种土地,谁来保证粮食?此言,荒唐至极矣。”
  听到这里,赵曜眯了眯眼,端着茶盏冷笑了一声,且不说沈芊那个设想是不是合适,是不是能在大周朝施行,但这位“冯书生”是怎么能复述出这番只在御书房里,只在阁老和重臣说过的话的?呵,某些人这是好不容易逮着他俩的把柄,打算大做文章了?
  沈芊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当然,她心里还是觉得工业基础的推动是可行的,只是方法还值得琢磨,靠国家单方面的推动,肯定是不靠谱的,必须设想一种更合理的发展途径——但不管怎么说,这帮人一上来拿这事做筏子,甚至以此煽动民意,这让她忍无可忍。
  沈芊和赵曜俱都不太爽地听着,底下这位冯书生还在侃侃而谈:“况且我儒家学子,向来以天下为己任,所学的俱是为家国天下利的大道之学,如今皇后却要天下人看重这些小术小技,让天下人弃大道而不为,反去学工匠之巧技,此乃颠覆伦常,颠覆朝纲之祸!牝鸡司晨之乱,不过如此!”
  “砰!”赵曜手边的杯子,直接摔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两天断更,是回家陪爷爷奶奶了,所以没时间更新哈,抱歉抱歉~
  嗯,关于新手爸爸,这是我一个朋友身上发生的实例︿( ̄︶ ̄)︿
  第152章 术道之争
  沈芊本来都听得黑脸了, 乍见赵曜气得摔杯子,她反而就不气了,微微一哂, 继续靠在窗框上往下看,那个书生还在不停地高谈阔论,将底下大厅里的书生们都说愣了, 甚至有好几个开始应和他, 跟着讨论起他们的所谓儒家之学, 大道之学,才是天下人该坚持的正统云云。
  沈芊听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回头瞅了瞅一脸阴郁的赵曜:“看来想忽悠你的‘国之栋梁’,一点也不难啊。”
  赵曜脸色更黑了一层,显然颇觉丢脸。倒是一直默默无语的高齐, 开口给自家陛下辩解了一下:“会在考前来拜前人‘墨宝’的, 应该也入不了殿试。”
  沈芊点了点头,倒是很认可, 毕竟她身为一个学霸, 对考试还是很有体会的:“说得有理,心虚的才需要在考前拜天拜地拜神佛,哈哈。”
  沈芊这边心宽着,底下的氛围却是越来越不对劲儿了。而且只要书生们的讨论一跑题, 那名冯姓男子便会立刻出声,把话题继续引回到“火器祸国”和“皇后祸国”这两个中心点上来。这下莫说赵曜和沈芊,便是连蕊红都听出不对劲儿来了, 她皱着眉:“娘娘,此人胆大包天,竟公然诋毁您!若是不处置,奴婢怕有后患。”
  赵曜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正想吩咐高齐去把人控制起来,沈芊忽然一摆手:“等等,区区一个书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当众诋毁我?先别抓,派人盯着,看看背后是谁。”
  高齐会意地点点头,立刻走出门外,吩咐侍卫混入人群中,盯住这个冯姓书生。不过不当场抓人,也就意味着,他们还得继续容忍这人妖言惑众,这让赵曜忍不住皱起了眉。
  虽然底下的考生们被高齐盖章“进不了殿试”,但好歹也都是经过了乡试、会试等重重考核的人才,倒也不是都傻。冯书生的这个节奏带的太明显,显然有不少人都听出了他意图诋毁当朝皇后的意思,有几个考生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抽身离开了,显然是不想沾惹上什么是非。
  而另有一些人,听着冯书生的言论,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尤其当冯书生又重申了一遍“钻研火器是在“舍大道取小技,长此以往将祸乱家国”之后,终于有一个考生忍不住站了出来,对着这位冯生道:“冯兄说话也未免太绝对了,火器有利处,亦有弊处,朝廷既然有生产火器的想法,自然也会扬长避短。”
  冯生听到有人反对,立刻一挑眉,转向那名书生:“不知这位兄台贵姓?哪里人士?”
  那书生皱了皱眉,道:“免贵姓姜,山西人士。”
  “姜兄。”冯书生拱了拱手,模样倒是很客气,说话却毫不留情,“姜兄既是山西人,倒也难怪会支持火器,山西战中沦陷,确实是那威力巨大的火器扫平了战事。但姜兄,我等熟读圣贤之书,便不能被此等血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姜兄既来自山西,不知可否见过战后的平阳城?当初征北军攻下平阳城,靠得是那遮天蔽日的天火弹,城是攻下了,结果呢?平阳城一片废墟焦土,所有屋院楼台皆成瓦砾!到如今三年有余,平阳城才堪堪重建了个轮廓。姜兄,若是此物大规模推广,毁城灭国将不费吹灰之力,即便不谈将来反受其害的可能,单就用其来攻城略地,难道姜兄就能看得下去吗?使用此等残暴之物来开疆扩土,难道还称得上仁政吗?”
  姜生本就是意气反驳,哪里比得上这冯生有备而来,听得他这么一通咄咄逼人的大道理,姜生皱紧了眉头,想要辩驳,却一时又不能组织起语言来,场面瞬间静了下来,众多听者面面相觑。这冯生环顾四周,见无人能驳,便隐隐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就在这冯生志得意满地打算总结陈词的时候,二楼的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清朗的女声在大厅的上方响起:“这位冯先生的大道之言倒是很有意思,我家夫人听完之后生了三问,不知冯先生能否解答。”
  大堂中的众考生闻言皆抬头,齐齐看向站在二楼的女子,这女子一身罗裳,清雅秀丽,即便是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亦是不卑不亢,颇有气度。这一看之下,众人便觉着此女口中的“夫人”怕是有些来历。
  那冯生也微微皱起了眉,他没料到今日这悦然居里竟然会有贵人在,一瞬间便有些退缩了,毕竟万一要是撞上了不对盘的人,今儿这事可就砸了。
  然而还没等冯生说话,姜生先对着蕊红一礼:“姑娘但问无妨,想必冯兄一定愿意为你家夫人解答。”
  这姜生心里觉得冯生说得不对,这道理也并非如此,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所以便期待着这位夫人能问出他想问的话。
  冯生骑虎难下,便也只能脸色难看地等着蕊红的发问。而雅间之中,赵曜也挑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芊:“你刚刚同蕊红耳语了什么?”
  沈芊笑容满脸地看着外头:“你自己听呀。”
  “我家夫人第一问,天下文人所学皆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道之学,而火器之术,亦如冯先生所说,乃是小术小技。可偏偏你刚刚的字字句句,却都像是在说,身负天命大道的国之良臣们,不但掌控不了这些小技小术,反倒还心生恐惧和忌惮,这岂非,自相矛盾?”蕊红清朗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堂,这第一个问题就极为犀利,“冯先生到底是看不起满朝文武呢,还是看不起你口中的大道之学?”
  大堂中的众人闻言哗然,先是震惊地看着站在楼上的蕊红,随即又齐齐地转向冯生。他们刚才以为冯生说的话已经够大胆了,却未曾想楼上这位“夫人”更加肆无忌惮,一下子把满朝文武和孔孟之道都给拉上了,这话可够狠。
  冯生现在越发确定楼上是某位达官贵人,而且很不巧,正好是支持火器的那一批。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也不过是一枚神仙打架的棋子,如今真要他来面对这种压力,他立马就腿软了,拼命地咽了咽口水:“大道之学自然……自然是不会有错的,满朝文武……满朝文武……”
  众人怜悯地看着冯生,如果真说出满朝文武是肉食者鄙这种话,冯生这科举也不用考了,毕竟还没考上就把同僚上司都得罪完了。
  “话……话不能这么说,即便大道足以制住小术,但期间造成的损害亦是……亦是不可估量,既然如此,自然不如一开始就阻断此等状况发生。”冯生虽然解释了,但气势上、内容上都差了一大截,显然是落了下风。
  蕊红也没评论他说的对不对,继续问出了第二问:“我家夫人第二问,大周北有鞑靼、瓦刺虎视眈眈,西有帖木儿帝国横截商路,东南更有倭寇连年犯边,这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的豺狼虎豹们,哪个不是亡我之心不死?先生口口声声废火器,是否能当场签个军令状,日后战事爆发,便上战场去舌战群雄,以先生口才,想必自然是可以不战而屈人兵的吧。”
  蕊红学沈芊的语气,那是学得极像的,故而这最后一句,带着沈芊氏的毒舌,立刻说得那冯生羞愤难当。
  倒是那姜生听得颇有趣味,见冯生掩面不答,还追问蕊红:“你家夫人的第三问,问得是什么?”
  蕊红笑了笑,目光扫过大堂中的莘莘学子,这些人原是没有立场的,只不过书生意气,容易被煽动,皇后娘娘今日要她当众来驳斥,想必也是为了警告幕后之人,少拿这些年轻人当枪。
  “我家夫人的第三句话,倒并不是疑问。夫人道,在场诸位都是满腹经纶的才子,都是将来的国之栋梁。但我大周朝并非所有人都能治国平天下,总要有人驻守边关,总要有人四时耕种,也总要有人贩卖经商,所谓推行火器,并非什么危言耸听之事。无非便是多了一些人,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罢了。”蕊红停顿了片刻,“术与道并非对立,也无须对立。若有人这么做,便是刻意煽动,别有用心!”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冯生,冯生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又红又白,难看至极。他今朝这件事,显然是办砸了。
  赵曜听完了这一整场大戏,一边示意准备离开,一边笑意满满地看着沈芊:“你这日这番话倒是厉害,这悦然居本就是学子聚集之地,想必不久之后,这段话就该传遍京城了。”
  “那正好,也不枉费我这难得的灵光一闪。”沈芊哈哈一笑。
  “毒舌的功力果然是天生的,之前那些胡言乱语,你都能说得振振有词,今朝你还站在家国大义上……啧啧,幕后之人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赵曜边摇头,边笑着站起身。
  高齐推开门走进来,对两人点点头,显然是已经结好账了。沈芊便也跟着一道站起身,一甩衣摆,撇了撇嘴:“这还算毒舌啊?我已经很口下留情了。”
  “哦?那不留情的话,你想说什么?”赵曜牵着她的手,两人走出门外,走到了二楼的过道上。
  堂下众人的目光立刻被集中到了两人的身上,沈芊压低了声音:“要我说,这帮人口口声声宣称自己学的是孔孟之言,结果呢?孔夫子强调了多少遍中庸之道,这帮人还不是天天非左即右?倒也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自己身负天道,啊呸!”
  “哈哈哈!”赵曜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在所有人目光之下连连抚掌,“夫人这话,妙哉,妙哉!”
  堂下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对夫妻走过走廊,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楼离开。所有人都有些怔愣,或许这些人都为曾见过帝后容貌,但到底都有些出身,一眼就能看出两人非富即贵,再瞧瞧后头跟着的那群便衣侍卫,一个个都如利剑出鞘,显然不是一般人家养得起的。即便是几个出身不错的学子,也暗自审度着自家是比不上的。
  静了片刻,整个悦然居骤然爆发出讨论之声,这场发生在所有人眼前的术道之争,果然如赵曜所料,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术道之争这个,之前听智库开党课说的哈哈,现在对这个问题倒也挺看重的。
  第153章 出兵鞑靼
  术和道, 在大周这样的朝代,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的,孔孟之道是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所谓的术,不管是技术还是科学,都并不足以让人看重。若还妄图去和大道之学争一争, 那就更是可笑了。
  不过悦然居发生的这场辩论, 却还是很快传遍了京城, 众人津津乐道地猜测冯生是何人,那位夫人又是何人, 在考试的紧要关头发生这件事,是否有什么阴谋等,倒是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去关心那场辩论的话题。
  直到, 这一次贡生参加了殿试, 正巧,当时悦然居里看热闹的考生也有两三人考中了贡士, 到了殿试抬头一看, 傻眼了。
  赵曜也是不嫌事大的,殿试的最后一题,他直接就问了这些贡生对火器的看法、以及对术道两方的看法。这一下,在场所有人都想起了那一场发生在悦然居的大戏。殿试的这一遭, 真正地把技术这一个概念推广到了全国,而那几个得见帝后真容的贡生们又都震惊地说出了两人的身份,这一下, 天下可都炸开锅了。
  悦然居那番话出自普通贵妇人之口和出自皇后娘娘之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效果,更别说当时陛下曾抚掌而赞。虽然说这次的殿试,有一名坚持“道”而不认同“术”的考生也入了三甲,但天下学子还是知道陛下的倾向。这世上,哪个饱读诗书的学子不想入朝为官、平步青云?知道了陛下这么明显的政策倾向,自然有的是人往这个方向去琢磨。
  一年时间,各地府衙里头,精通水利、农耕技术、兵器制造的年轻小吏和主簿一下子就多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各地的官员在考虑自己政绩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将当地科技发展情况写入例行汇报中。
  这风气的形成,还真起了不小的最用,各地关于农具和水利器械的改革,一下子就盛行了起来,各地有需求,自然也有商家跟进,再加之赵曜也着令工部的官员要多关注地方上的此类改革,及时地将真正有用的发明推广开来,所以一时之间,民间发明之风盛行。
  当然,这里头真正引起了一定轰动的发明,来自江南。一年的海上贸易,让国库立刻丰盈起来,而同样的,也带动了江南及周边等地的飞速发展。大周最出名的拳头产品,无外乎就是丝绸、茶叶、陶瓷器,正好,这些东西,江南都有,质量还都不错。故而江南,又是港口,又是货源地,富商们赚得盆满钵溢,老百姓也一下子多了许多收入,尤其是江南的劳动妇女们,很多都走出家门,做绣娘、做织娘、采茶叶,一下子就给家里增加了很多收入,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即便是封建观念横行的古代,这条根植于生存本能的原则还是能起很大作用的。
  江南之地,自古以来就有女性做绣娘、织娘赚钱养家的,所以相对而言,对女性的压迫和歧视本就稍比其他地方要好些,而现在因为海上贸易的推广,所需的丝绸、茶叶成倍增加,对劳动力的需求也一下子巨大了起来。特别是一些技艺精湛的绣娘们,各家都抢着要,给出的工资待遇,自然也是极为可观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对女性束缚较少的社会环境,这项轰动大周的纺织机发明,才得以诞生。发明这个纺织机的,正是一个普通的织娘和她的木工丈夫。大周原本的织布机是前朝黄道婆发明的织机,在本朝这种织机得到了大力推广。这种织机是脚踏式的,最多为三个纱锭,也就是可以同时纺三根线,但这刘姓织娘不满足,她想往织机上装更多的纱锭,想着能同时纺更多的纱线就能赚更多的钱了。这一琢磨两琢磨,这对夫妻还真琢磨出了能装十个纱锭的织机。
  他们俩也聪明,还想到把织机卖出去,正巧,现下浙江的布政使是田沐阳,他了解到这一发明后,立刻意识到这东西极为有用,不仅立刻往上写了奏折,还帮助在江南地区推广新式织布机,让整个江南地区的布匹产量翻了数倍。
  看到这样的情况,沈芊自然是无比欣喜,她来到这里之后的两大愿景,一是提高社会生产力,最好能为推动大周的工业化进程奠定基础;二便是提高女性社会地位,解除社会束缚和社会歧视。虽然要做到这两点,难如登天,可能她这辈子都未必能够看到任何成果。但江南织造的这一次变革,让她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为这样的曙光,当浮三大白!
  “来,儿子,咱们庆贺一杯!”沈芊握着个小酒杯,摇头晃脑地碰了碰儿子的小手,喜滋滋地喝了一口。
  小康宁已经一岁了,虽然还要人抱着,但已经咿咿呀呀得很能说话了。这不,被自家母后调戏了,他立刻皱着小眉头,咿咿地要扑过去抢沈芊手里的酒杯,那小眼神儿好似在埋怨自家母亲不跟自己分享好东西。
  小孩儿这个时候,正是逗起来最有趣的时候,毕竟不会说话,就算被爸妈逗弄地委屈了,也只能“哇哇”地大哭。这娃那恶趣味的爹就最喜欢逗弄儿子,每次不把儿子逗哭就不算完事,每日一逗儿子,几乎成了赵曜的人生乐趣。
  至于孩子的娘嘛,在孩子爹面前还是很正经,每次都帮小康宁伸张正义,帮他揍他那不靠谱的爹,但是私底下……嗯,儿子真好玩。
  小康宁不停地想拽沈芊的手,抢她手里的酒杯,沈芊拿着杯子左晃右晃,惹得儿子的小脑袋也跟着左转右转,那模样,就跟一只咪呜呜的小猫咪似的。
  沈芊逗逗他,又不给他,小家伙终于委屈了,乌溜溜地眼睛瞪着她,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哇哇”地开始哭了起来。
  “呀?怎么哭了。”
  正当此时,赵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沈芊一回头,就见他穿着一身朝服,显然是刚下了朝回来。
  沈芊边哄儿子,便眼珠一转,指着赵曜:“你瞧瞧,你一来,儿子就哭了!”
  赵曜一头雾水,无辜至极:“那什么……我刚到。”
  沈芊理直气壮地诬赖某人:“就是因为你老欺负儿子,所以他现在一看到你就哭,你说你要不要反省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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